第168章 主與奴

雖然已經進了春,可這天氣不見絲毫的轉暖,一場場冬雪、一場場倒寒,只使得華北大地盡是一片厚厚的積雪,得虧這華北的百姓們冬時大都不種小麥,往往都是閑上幾個月,養養地之後,待開春的時候再種上一季高粱。若不然,就是這天氣,便是種了小麥也不見得能有什麽好收成。

而在濟南城外這冬閑養地的田野上,一座連續的土壘大營,這會幾乎都被積雪所掩蓋,那七尺高的土壘瞧著倒像是雪原上的一塊突起,而在土壘間,一個個半埋在地裏似墳頭般的窩棚角那土築的煙筒更是不住的冒著煙,除非是得了令,否則這窩棚裏的兵丁是斷不會出來的。

曾幾何時,這營地中盡是一片帳篷,可現如今這麽冷的天,那單薄的油布帳篷自然也就不頂用了,於是兵丁們便直接在地上挖出了窩棚,然後躲在窩棚裏貓著冬,至少這裏頭總比油布帳篷暖和一些,再加上那小小的爐膛中升起來的火,自然遠勝過油布帳篷。

而在那一片窩棚中央,幾帳巨大的帳篷聳立著,與尋常的帳篷不同,這帳篷卻是厚實的棉帳,那棉帳倒是能擋得住這酷寒。

“哎,這冬天比之往年似乎更長些了……”

走出帳篷的範文程瞧著天上落下的雪花,自言自語著。

“現如今這關內的冬天都這麽長,若是關外,估計便是開春種下了高梁,入冬前也不一定能收得了。”

此時一身熊皮大裘的範文程,置身於這雪地間,臉上盡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得虧入了關,若不然啊……這滿洲可就難熬了!哎,也多虧大清國下入了關,若不然就中原這人愁地滿的,可不得年年餓死人,現在這樣,人少地多,不正是盛世嘛!”

在道出這番話的時候,範文程的面上略帶些許得意,似乎這一切,都是他參於締造的。對於他來說,那清兵入關後殘殺的數以千萬計的百姓,更是不值一提的,甚至也是必須的。

“哎,這麽冷的天,回頭得勸勸皇上住進濟南城裏頭!”

往皇上的大帳走去的時候,範文程在心裏頭這麽尋思著,他之所以想勸皇上進城,是因為他這歲數著實也受不了這帳篷中的寒氣。

“若是皇上覺得濟南城的陰氣重,那便換個地方……”

皇上之所以一直不願意住進濟南城,表面上是要與八旗兵卒同甘共苦,但實際上,卻是因為這濟南城的陰氣太重,二十幾年前,太宗皇帝領兵入關的時候,沿著運河一路殺到了山東,沿途殺死明人豈只數百萬,這濟南城內外近百萬人悉數殺盡不說,臨走時更是一把火把濟南城給燒了,便是過了二十幾年,這當年運河邊的繁華府城,仍不見昨日的繁華,現如今這濟南不過只有三兩萬人,就是那湖中井裏時不時的還能撈著骨頭。

也正因如此,皇上才覺得濟南城陰氣太重,所以才會加以避諱。

到底還不是太宗啊!

心裏這麽嘆著,範文程便進了那棉帳之中,這架高離地兩尺的棉帳不見絲毫陰寒,而憑著幾個火塘裏的炭火,只讓這帳中顯得很是暖和。

“奴才叩見皇上!”

剛進帳門,範文程便急忙叩起頭。

“免禮!”

盡管皇上說著免禮,但範文程仍然跪在那,身為奴才必須要有奴才的自覺。

“範師傅,想必你也知道了,這鄭賊現在挾兩江籍官宦家眷為質,意抄其家、流其家眷,亂我官民之心!”

坐在虎皮龍椅上的福臨,在範文程進帳後,頭也未擡,而是直接說到了讓他頭痛的事兒。

“方才山東巡撫那邊傳來折子,這幾日又有一個知府、六個知縣棄印南逃,若是再這麽下去,不等咱們南下,估計這天下地方官非得全都棄印逃了不可!到時候,誰來署理地方?為朕牧民?”

福臨的語氣中盡是乖戾之色,看似和氣的他,那眉宇間更是帶著殺氣,大有一副隨時都準備殺人的模樣。

“這些個漢人,盡是無君無父,不念君恩如此。實是可恨至極!該殺!”

心知皇上性格的範文程,立即順著皇上的意思說了下去,先對那些漢官加以抨擊,然後又繼續說道。

“不過皇上倒不用擔心無人為皇上牧民,若是說這天底下什麽人最多,怕就是想當官的人最多,當年那些漢人一個個的都不願出仕,可只消加以恩典,這天下仕子不亦紛紛仕我大清?南人不願意當官,自然還有北人,待到天下官員盡是北人的時候,南人自己也就著急了……”

當年入關時,天下的士子大都對大清國持以抵觸態度,而那個時候,除了一面厲旨招前朝官員返朝之外,範文程除了建議開科舉之外,更建議廣取前朝那些只具備作官資格的進士、舉人以至於相當於備取生的副榜貢生為官,如此一來,自然解決了官員不足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