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忠義之士

一僧一道。

兩人截然不同的身份,居然一路相伴,從北直隸一路來到清河,而更詭奇的是兩人的身份,僧是大明遺民,而道則是朝鮮使節。而更讓人詫異的是這位使節特殊的身世,更是讓人感嘆不已。

“家父子崔孝一,本是朝鮮關西人。因清虜曾先後兩次攻陷朝鮮,殺戮之慘,不下於萬歷年間的抗倭之戰。滿清得勝撤軍時,擄走數十萬朝鮮人,於遼東設地‘人市’作牲畜般公開拍賣;家屬想贖回親人的話,則需‘男黃金五蔖,女三蔖’,根本就是擄人勒贖!野蠻如此,實為禽獸所為,因此,興凡朝鮮之人皆與滿清有血海深仇。況且朝鮮以儒立國,‘夷夏之辨’焉能然能改?”

作為下國之臣的崔慕華,經講述著這一切的時候,那神情中盡是悲憤之色,對於清虜的刻骨之恨,完全不加絲毫掩飾。

“雖然朝鮮不得不降於清虜,然於朝鮮上至國君下至百姓,但凡朝鮮之人內心皆遙尊大明為天朝、為父母之邦,以大明皇帝為天子、為皇帝。因朝鮮已然滿清,割斷與大明皇朝二百多年的宗藩關系,家父與朝鮮各地的志士仁人再沒法在本土抗清,唯有來到父母之邦執以幹戈以衛社稷。崇禎十二年,為報家仇國恨,家父舉家浮海,在山東登州海邊登陸,輾轉投靠山海關外的寧遠總兵吳三桂,後屢立戰功,升至把總……”

講述著父親的經歷時,崔慕華的神情中帶著發自內心的驕傲,似乎是為他父親當年的選擇,或者說是為其父當年的義舉。

“……先皇自縊的消息傳到山海關時,當時‘慟哭六軍俱縞素’,而家父以及其它軍中朝鮮兵卒皆是痛哭不已。後來吳三桂借口借清虜之兵報先皇之仇,家父等雖是反對,但仍拼死與闖賊廝殺,但清虜狼子野心,入關後即意奪據中華,而此時天子死社稷了!家父身為大明屬國之民,還能為誰而戰?何況,總兵官吳三桂已剃頭降清,要當胡虜的馬前卒,攻以父母之邦,家父自不能助紂為虐?因為,家父與友人皆選擇了做逃兵,在回國前曾結伴前往先皇淩前。悲痛難當之余,念及大明於我朝鮮之恩,家父終自殺以為殉君……”

淚水不受控制從目中滑落時,崔慕華的聲音微顫,雙肩亦不住的抽搐著。聽著崔慕華的講述,朱明忠只是默默的點點頭,眼前的這個起名為“慕華”的朝鮮人,很難和後世那讓人厭惡的高麗棒子重合在一起。

這個時代的朝鮮人,對於大明是發自骨子裏的敬仰。在朝鮮被迫降清之後,被迫派兵助戰,結果上至總兵下至兵卒,皆是心存對大明的忠貞。他們往往只向著明軍放空槍、空箭,為清軍發覺後立即對其嚴加審訊。而朝鮮兵卒無不是大義凜然的言道:

“我等身為小幫之人,焉能以小犯大,犯以父母之邦!”結果這些朝鮮兵卒悉數被殺,得以成為“大明鬼”。更有朝鮮士兵設法弄沉數十艘運送軍米的船,以免資助建虜。

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感,甚至是後世韓國人自己都無法理解,甚至“引以為恥”的,但是對於身上這個時代朱明忠來說,他所感受到是卻是一種驕傲,身為中華之人的驕傲!

只可惜這一切最終都毀於滿清!

現在,這一切必然將持續下去,讓朝鮮人繼續心甘情願的“甘為大明鬼”。

“時窮節乃現,一一垂丹青!令尊以及朝鮮義士之忠義,實是可歌可泣。待他日我大明中興,皇上還都京師之時,本官定會為令尊以及朝鮮忠貞義士請旨,請皇上嘉獎他們的義舉。到時候自會將令尊之靈請入忠烈祠,並由國使館為其編傳……”

別說是言語上的嘉獎,對於骨子裏信仰“帝國主義”的朱明忠來說,一但天下平定的時候,非但會請旨嘉獎朝鮮的義士,甚至還會請旨在朝鮮為這些義士建“忠貞牌坊”,為他們樹碑立傳,入享忠烈,編入國史。

而所有的這一切,當然是為了表彰他們的義舉,而更重要的是,只有如此,才能讓朝鮮人以這些義士為榜樣,向他們學習,學習他們“先大明後朝鮮的精神”,學習他們“甘為大明鬼”的覺悟,最終,讓他們歡天喜地的高喊著“寧為大明狗,不為朝鮮人”。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入忠烈祠、國使館編傳!

這邊崔慕華整個人都驚呆了,他沒有想到經略居然如此厚待下邦小民,那淚水頓時便如雨下一般,更是急忙跪拜叩頭道,

“中華上邦如此厚待小邦之小吏,讓小人惶恐之時,唯能效先父之法,以死報效中華,報效大明。只請經略使念小人為忠烈之後,準小人入以忠義軍,以報中華上邦之恩……”

此時的崔慕華整個人都已被朱明忠的這番話感動涕零如雨,以至於激動的甚至無法自已的想要立即成為忠義軍中的馬前卒,從而像父親一樣報效大明的時候,朱明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