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死覲

置身堂外等待著召見的是一位穿著的七品官衣的文官,他不時的看著堂內,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緊張,但是目光卻很是堅毅,甚至還帶著些決然。

如果丟了腦袋的亢得時能夠復活的話,一定會認出這位穿著七品官袍的人是誰,可不就是他曾經的家奴吳品亞,這位曾經的包衣奴,正是憑著手刃亢得時的功勞,得到重用,被留用於安撫使府參軍處。

“但願還來得急……”

就在吳品亞這麽自言自語的時候,先前阻攔他的衛兵說道。

“軍門請你進去!”

盡管朱明忠有江北安撫使的頭銜,但是大家還是習慣稱他“軍門”,不過作為安撫使參軍處的七品都事,吳品亞進門後長揖道。

“參軍處都事吳品亞參見安撫使。”

即便是兩人官位懸殊極大,但是按明禮,作為官員的吳品亞仍不需要像朱明忠行頓首跪禮。直到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朱明忠才發現他被辮子戲給誤導了,在沒有經過滿清兩百余年野蠻奴化的中國,國人的身上根本沒有那種所謂的“骨子奴性”,別說是明朝官員間上下級是不跪的,即便是群臣面對皇帝的時候,在朝堂之上,同樣也是不跪,行的是君臣之禮,而君臣之禮是不跪的,少數官員有座,多數東西相向站著的,還有站在殿堂的外面的。有座或者賜座的第一次回答皇帝的話,必須站起來回答,回答完了就可以坐下。如果皇帝第二次再問到他的時候,他只需要坐著回答就行了。只有在奉天殿這種祭天的場合,皇帝的身份就是天子而不是君王,在這個時候百官是要跪的。

其實,這恰恰就是漢人王朝的特點——我是天子時你可以跪我,我是君王時不必跪我。

盡管跪拜禮華夏自古有之,直到唐代之前,漢族一直采取跪坐,所以在雙方相對跪坐的情況下,互相叩首拜一下是極為尋常的等同於打招呼的禮節,並沒有任何尊卑意義,但是由於交椅以及胡床的傳入,從宋朝起,漢人放棄跪坐,所以不再采用跪拜,朝廷中君臣相見作揖即可。但是到了蒙元,蒙古人以征服者自居,重新采用跪拜,這時便開始有了尊卑意義,明朝雖然君主專制有一定強化,且受到元制影響,但跪拜只在較重大場合使用,臣僚拜四拜後皆得侍坐,大臣仍然維持著人的尊嚴。到了滿清,在滿清的奴役下,便到了無處不跪的地步,似乎漢人的禮節似乎只剩下一個,就是跪禮,百姓見官員要跪,下級見上級要跪,群臣見皇帝,同樣也只能跪。人完全變成了奴隸,哪怕是那些大臣也是如此。

而這種禮節上的蠻夷化,恰恰正是朱元璋光復中原後恢復的——洪武四年十二月壬寅,朱元璋鑒於“軍民行禮,尚循胡俗,飲宴行酒,多以跪拜為禮”,乃令中書省和禮部定官民揖拜禮。

也因如此,朱明忠反倒以極快的速度適應了明代的禮節,至少漢人的禮節沒有尊卑的含意,更沒有折辱人格的含意,所以很容易接受了這些禮節,就像面對吳品亞的舉手齊口的長揖,朱明忠舉手齊心答之即可。

“吳品亞,我記得你,你就是那手刃亢得時的人!”

還禮後,朱明忠看著他問道,對於這個人,除了知道其手刃漕運總督亢得時外,只是聽說其頗有些才學,而且為奪取清河立下了功勞,所以才會留其於參軍處,作為普通的參軍留用。當然也帶著試用的含意,如果他確實可用,朱明忠自然會用他。

現在,他為什麽來見自己?而且又這麽急切?

“回安撫使,下官手刃亢得時,是為河南同鄉抱仇,此獠殘殺我河南百姓不下數百萬,不殺其,焉能告慰同鄉之靈!”

吳品亞再一次強調著他殺人的原因,他從來不是為個人的榮辱或者榮華富貴。甚至在亢得時接到救援南京的命令時,他都已經打定主意,他日在船上將其沉入運河之中,將其淹死,從而令漕丁群龍無首,不能救援南京。

“先前聽聞,你非要見本使不可,說有要事相報,不知所為何事?”

現在的參軍處中,像他這樣的參軍有不下三十人,對於這些人,朱明忠的態度非常簡單,加以磨礪之後,可堪大用者,待他日留以重用。既然他想見自己,肯定是有事報告。

而對安撫使的詢問,吳品亞深吸口氣,迎著朱明忠的目光說道。

“安撫使見諒,下官請安撫使,為天下蒼生計,萬不可施行‘甲兵制’。”

這一次吳品亞的長揖過頂,行此重禮大有是為天下蒼生代行意思。

可是他的話,立即在大堂內引起了一番轟動。以至於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是從哪裏知道的“甲兵制”。

“吳參軍!”

發現這人一進門就攻擊“甲兵制”的錢磊,立即怒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