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千年運河

夕陽西下,余暉似血,放眼望去那天上盡是一片殷紅,就連那徐徐的河水,亦被夕陽染成紅色,這片殷紅的河水,隨著船夫撐篙劃船被運鹽船的船艏劃開一剪水波,那水波伴著粼粼波光向著岸邊劃去。

大運河兩岸堤壩上那濃蔭如蓋的百年巨柳下,老農一邊走,一邊叼著煙袋,牽著牛的他朝著這運河上看去時,看到運河中的駛過一排運鹽船時,他只是隨意的看一眼,然後便抱著煙袋鍋子牽著老牛,沿著那柳蔭朝著家的方向走著。

“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裏賴通波……”

置身於船首,看著這大運河,一時有感的朱明忠不禁吟起了這首皮日休的《懷古》。現在他所搭乘的這艘船並不是江河中常見的舢板,而是與運鹽的漕船,它比普通的漕船稍小,但與漕船一樣,帶有遮擋風雨的竹篷,現在這每艘船上都躲著數十名忠義軍的兵卒。

“為何軍門,留下那鄭俠如,像那樣的人,揚州遍地都是!”

石磊有些不解的看著軍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辦法理解軍門為何留下了鄭俠如。

“因為他是商人!”

不假思索的道出這句話後,朱明忠靜靜的看著這千年的運河,然後才繼續說道。

“來投奔朱某的人中,有士人、有武將,可卻沒有一個像他這樣的商人。且不說將來,就是接下來若是想要整厘兩淮鹽務,非得有像他這樣的商人參與其中不可!”

這正是朱明忠留下鄭俠如,甚至不惜許他世代富貴的原因——他需要一個有野心的商人幫助他整頓兩淮鹽務。

“四石,你曾於崇禎朝為官,自然知道當時朝廷因窮困莫名,這打仗歸根結底還是打錢,軍無餉要散,兵卒從軍,為的就是養家,為的就是軍餉,若是為糊口只需於這城外,隨便尋一塊荒地,即可墾荒種田,又何需冒以風險從軍?”

想到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即便是在後世人口密集的蘇南,出城之後,放眼望去也是遍地的荒地,行軍的路上,在經過村莊時,整個村莊猶如鬼境,不見一人,推開門後,滿屋的蛛網之中還有些許骸骨,清軍入關時的屠殺,幾乎將整個江南化為一片赤地。即便是十幾年後,江南的元氣也未曾得到恢復,至於那所謂的荒地,都是因為無人耕種荒毀的熟荒,即便是熟荒遍地,也無人耕種。現在這天下的情況是人比地多!若非是忠義軍的“厚餉”,又焉能招募到近兩萬兵卒。

“忠義軍二兩五的軍餉,比清虜綠營兵的戰兵一兩五、馬兵二兩,少則多半兩,多則多一兩,不過咱們不支米糧,這個將來等打下了清河,繳獲了糧食,糧食充足了,可以用一部分米糧代替軍餉,如此也能節約一些軍餉,總能少出點銀子。”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這每月幾萬兩的軍餉,已經讓常州那邊叫苦連天了,雖說在江陰時繳獲了不少,而且還有地方的“助餉”。可相比於開支卻是不值一提。畢竟,兩萬忠義軍,一個月的軍餉就需要6萬兩,再加上軍需糧草,最多三四個月以後,當初在江陰等地弄來的銀子就會耗盡。

甚至可能根本撐不了那麽長時間。

“南京一戰,我忠義軍傷亡可謂是慘重,但是,撫恤就需要幾十萬兩之多,幸好,錢磊那邊弄出了一個按月領取撫恤的法子,要不然,別的不說,但就是這筆銀子,就能讓咱們的家底掏盡……”

通濟門血戰,對忠義軍來說,除了大量的傷亡之外,單就是陣亡官兵的撫恤,就差一點就把好不容易積累的一點家底給掏盡了。

如果不是常州那邊主持軍餉局的錢磊,面對多達幾十萬兩的撫恤,根本拿不出銀子的他,想辦法,來了一個按月支取撫恤的法子,以避免撫恤為人浪費,令忠烈家人陷入窮困潦倒之境。要不然就是那幾十萬的撫恤都付不清,到那時這軍心自然也就散了。

從古自今,這銀子自從來都是最重要的。沒有銀子自然也就沒有忠義軍的現在。

“軍門,忠義軍的軍餉其實也太高了一些,再加上不需要自備兵器,算起來可是比清軍高出近一倍開外。”

石磊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其實就是在南京,也有很多人稱,忠義軍軍餉太高,有嬌兵之嫌,對此朱明忠從來都是一笑了之。

“……若是沒有當初與江陰定下的厚餉,又豈有後來忠義軍的驍勇?”

盡管厚餉養兵可能帶來一些問題,但是朱明忠卻非常清楚,沒有任何動員比厚餉,更直接、更有效,厚餉,在某種程度上與“搶錢!搶糧!搶女人”沒什麽兩樣,簡單粗暴,但卻極為有效!

“可厚餉養兵的代價是什麽?意味著巨額的軍費開支,所以就在開源,而源從何處開?”

看著前方的那些運兵的鹽船,朱明忠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