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去

江上,白帆點點,近百艘大小不一的單桅舢板揚著帆一路順江而下,而居中的則是數艘多槳快蟹船。於快蟹船上,漿手不時隨著號子劃動船漿。

而在那漿手的號子聲中,置身於船頭的朱明忠,只是默默的看著江面,而在他身邊站著是張金生,先前於通濟門處一番表白,已經讓兩人芥蒂全消。

“……是俺對不起軍門,軍門提拔俺為右翼軍統治,俺非但沒能為軍門掌住隊伍,反倒讓小人離間,差點鑄成大禍,害了軍門,便是軍門現在命人砍了俺的頭,俺也認了……”

張金生的神情顯得有些局促,現在他全都明白了,當初他幹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信了李子淵那個小人,任由其在那裏接籠後勁營的弟兄,結果,非但差點害了軍門,甚至就連這忠義軍也差點為人所奪。

“金生,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麽?”

回頭看著張金生,朱明忠笑說道。

“你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過實誠,總把人往好處想,不過,若非是如此,朱某又豈會認你這個兄弟?”

拍著張金生的肩膀,朱明忠的面上依然帶著笑容,

“金生,你總說這件事怪你,其實……”

見他想說話,朱明忠打斷他說道。

“金生,聽我說完,其實,這件事,不見得壞事,李子淵……”

念叨著這個人,朱明忠搖頭嘆道。

“他這個人,野心太大,有野心不是壞事,可關鍵是他為了野心不惜一切,甚至就連忙我等弟兄情誼也棄之不顧,這便是過了。他弄的這一出,表面上看似令我忠義軍元氣大傷,可實際上,這卻是一件好事!”

好事!

與其它人不同,朱明忠之所以沒有殺李子淵,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相信這是一個好事,與其自己動手拔瘡去毒,倒不如其主動暴露出來,這些日子他之所以沒有去軍營,就是為了給李子淵機會,給他上竄下跳的機會,只有他竄動著把那些心有異志的人給拉走了,忠義軍中的隱患才能得已清除。

“好事,軍門,這,這是啥好事?”

張金生不解的看著軍門,他根本就不知道,這算啥好事,幾百個後勁營的弟兄都離開了,那些人可都是軍中的官佐。

“當然是好事,李子淵這麽一拉,把營中意志不堅的都拉走了,剩下的都是什麽人?”

看著張金聲,朱明忠感嘆道。

“剩下的都是像金生你這樣的,願意與朱某同生共死的生死弟兄,這豈不是件大好事?自此之後,我忠義軍中,皆是甘願隨朱某共死的弟兄,這等大好事,我謝他還來不急哩……”

或許聽在別人耳中,這是寬慰,但只有朱明忠自己知道,經此一事之後,忠義軍非但沒有變弱,甚至會變得更強,因為心存異志者的離開,令這支軍隊更加純粹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願意相信,相信自己的力量非但沒有變得的弱小,而是變得更加強大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經此一事之後,已經成功的跳出了南京那個是非圈,至於隨同自己離開南京的兵卒……既然張煌言本人都說不出話來,其它人,誰又能說出話來?

“金生,你先去歇息一下,把傷養好,出不了幾日,到時候,你還要為我的先討官哪!”

出言安慰了張金生一番,在其離開之後,朱明忠便站於那船頭,時而看著江面,時面又把注意力投於眼前。看著船艏處的那門千斤大炮——這是船上唯一的遠程武器!其實它只能在船艏加裝一門小炮,畢竟船的兩側都是劃手。

“嘿……嗬”

槳手劃動船槳時的號聲入耳時,看著那打著赤膊劃動船漿的水手,朱明忠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

“這就是咱們用十門紅夷炮換來的4艘戰船?”

朱明忠之所以會這麽問,完全是因為這四艘長不到二十米的劃漿船,是在南京時,花了大價錢從甘輝手中換來的戰船,而低價是十門紅夷炮。

“就是這船?”

這就是所謂的戰船?

“回軍門,正是這四艘快蟹船!”

作為忠義軍水軍統領的王安民……如果忠義軍有水軍的話,當然忠義軍並沒有水軍,至於王安民,原本只是負責指揮從江陰向南京運輸軍糧的船只,出身船幫的他自幼就在船上長大,對船運有一定的了解,現在成為了“水營”營官的他,幾日前奉著軍門的命令用紅夷換來了這幾艘船,覺察到軍門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對,想著南京的那些大船,他便出言解釋道。

“軍門,雖說南京那裏還有更大的福船、沙船,可這長江不比海上,長江險灘、暗潮極多,尤其是鎮江一帶更是如此,無槳大福船雖看似龐大,堅不可摧,可上次大將軍入南京時,過鎮江後,無漿海船卻只能靠纖夫拉動,反倒是這些多漿的快蟹船,雖說船小,可憑著船槳卻最長於長江,我忠義軍水營既然無須入海,所有屬下才會換來這快蟹船,而不是大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