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朱之瑜

清晨時的瓜洲,雖說昨日的兵火剛過,可一夜過後,這城內外就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天未放明時,那些做早點生意的小商販便一早忙活起來,他們中的許多更是剪掉了腦袋後面的那根老鼠尾巴,他們的臉上大都帶喜色,甚至更翻出了箱子裏收藏多年的漢衣漢裳,不顧多年積聚的黴味,將那祖宗的衣裳穿在身上。

“民心如此,何愁大明不能中興!”

在瓜州的街頭轉了一圈之後,街頭上百姓欣喜模樣落在朱之瑜的眼中,只讓他倍覺欣喜,只要民心在,大明中興必指日可待!

提著買回來的早點,回到大將軍安排的住處,朱之瑜並沒有聽到兒子的晨讀聲,那眉宇間的喜色頓時消彌於無形。

“文喜,少爺呢?怎麽還沒起床。”

“回老爺,大少爺有些不太舒服,一直在床上躺著。”

覺察到老爺的不快,身為大少爺書僮的文喜連忙為大少爺解釋道。

“不舒服?怎麽回事?”

眉梢微微一挑,想到兒子少時往往以此作為荒廢文章的借口,加日昨晚又借著大軍拿下瓜洲與友人酣醉半夜,朱之瑜的臉色頓時顯不悅之色。

不過一進屋,朱之瑜便發現自己誤會兒子了,見到父親進屋來朱大鹹,強撐著有些發暈的腦袋坐起身來,與往日不太一樣,他的雙眼浮腫,呼吸急促,似乎很不舒服,就連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

“孩、孩兒身體不適不能起身、身見爹爹……”

“你怎麽啦?”

發現兒子身體不適的朱之瑜,急聲關切問道兒子。

“沒什麽。”

朱大鹹有力無力的搖搖頭。

“可,可能是昨日感了風寒、大概、大概是發燒吧!”

“發燒?”

朱之瑜急忙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額頭。他的額頭燙得像火似的。

“這不成!熱得燙人啊!你快躺下!躺下!我這就去找醫生去!”

發現兒子病重的朱之瑜連忙站起身來。雖說他已經年已花甲,但難免仍為兒子操心。兒子不尋常的高燒,使得他不能不擔心兒子的身體,畢竟這些年,他見過太多一陣燒之後便失去性命的事情。

於是急忙吩咐文喜去找醫生。因為剛剛打下瓜洲,馬信營裏的軍醫正在忙著照料傷病員,文喜自然沒請來醫生,迫不及待之下,朱之瑜只得親自去拜見馬信,由於他的身份特殊,是大將軍一直有意招攬的文人。馬信一聽是他兒子病重,就立即派去醫官為大鹹診治病情。對於生性孤傲的朱之瑜來說,因為兒子的病情親自去求人,可以說是非常不容易了。

不過,一番簡單的診治之後軍醫也感到束手無策,可以說是見多識廣的軍醫只是稍加詢問之後,便斷定不是一般的傷風感冒。

“朱老先生,如果在下診斷不錯的話,令公子應該是感受瘧邪引起,以惡寒壯熱,得了風瘧……”

“什麽!”

軍醫的話讓朱之瑜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對於風瘧他並不陌生,這些年東奔西走到處飄泊的他曾無數次目睹過有人染上瘧邪,最後不知多少人死於瘧邪之下。

這、這可如何是好?

“江醫官,還請你務必救上一救……”

朱之瑜連忙沖醫官行禮鞠求著,即便是生性孤傲,而對兒子的性命,他也是個最普通的父親,只有發自內心的關愛。

“這……朱老先生,您也是飽讀詩書,自然知道……哎,罷了、罷了,盡人事吧!照方拿藥,一日三劑,至於其它,便聽天由命吧!”

盡管醫官開了處方,但任誰都知道他根本就沒有把據。

“爹,您就不要為孩兒擔心了,若是當真不治,那也是兒命該如此,只是不能……”

“鹹兒,你怎麽能如此……”

急忙打斷兒子的話,朱之瑜又像是自己給自己打氣似的說道。

“對了,招討大將軍那裏一定有水平最高的醫生,爹這就去找大將軍。”

朱之瑜想去請鄭成功的待醫來給兒子看病。可是怎麽好意思開口呢!畢竟他幾天前,剛剛又一次拒絕了鄭成功的招攬。

就在他猶豫著怎麽開口的時候,一旁的文喜則說道。

“老爺,小,小的聽說,這軍中之前還有位醫官,對醫術也頗為精通,不妨請他過來給少爺看一看。”

“哦?是誰?快些請過來……”

看著面前發須皆白天的朱之瑜,朱明忠只覺得有些恍惚,或許,對於很多中國人來說,這個名字是陌生的,甚至也只有極少數的國人知道他的另一個名字“朱舜水”,對於國人來說,只記得了他曾九次赴日本求援。但國人卻不知道,這位後來客死異國的學者,通過他在日本數十年講學,從根本上改變了日本的命運,正是朱舜水締造的“水戶學派”影響改變了日本未來數百年的命運,在思想上與陽明學一同影響到明治維新,從而令使日本走向另一條道路。也許中日兩國的命運,正是從這個時候注定的,正是思想上的根本性的分歧,使得兩國的未來走上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