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8章 忠奸(2)(第2/2頁)

明年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沒辦法!

張越現在不是一個人!

他身上背負著至少十萬人的身家性命。

新豐的官吏,河西諸郡的將官,居延織室的官員、鷹揚旅上下將士以及河湟的官員。

現在這些人統統和張越綁定在一起。

只要張越隕落,這些人的未來,將黯淡無光。

其中大半人可能會被處死、清洗。

余者,也將終身被打上張系標簽,永生不得翻身!

所以,他不能有半分婦人之仁,更不能有半點心慈手軟!

不然,韓信、周亞夫的教訓,就是他張某人的下場!

宋襄看著張越,笑道:“將軍,乃末將恩公……末將此生早已經是將軍的走狗……”

他看著張越,然後跪下來拜道:“將軍或許不知,末將的妻妾,曾為那賊臣公孫敬聲所玷汙、虐殺!而末將更為之執下詔獄,備受折磨!”

“幸將軍出世,使賊臣父子死無葬身之地,令末將大仇得報,得脫囚籠!”

“自出獄之日,末將便已發誓,此生願為將軍赴湯蹈火!”

說著宋襄重重磕頭。

張越聽著,仔細的看著宋襄,終於笑道:“宋都尉言重了……”

然後,將之扶起來,拉著他的手,問道:“吾欲建不世之功,未知都尉,可願輔佐於我?”

“末將願為將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宋襄鄭重的答道。

“善!”張越笑著道:“既如此,都尉請先去指揮各部,做好攻堅準備!”

“夜襲武庫,可不是什麽簡單之事!”

“諾!”

望著宋襄遠去的背影,張越對續相如道:“遣人去查查,看看宋襄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宋襄若撒謊,要不了半刻鐘就會原形畢露。

續相如就要領命而去,張越卻攔住了他,問道:“續將軍,河西諸部之中,似將軍這樣的人還有多少?”

續相如聞言先是一楞,隨即笑了起來:“不瞞將軍……河西上下,如末將這樣的人,如過江之鯽!”

張越於是笑了起來,笑的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良久,他止住笑聲,嘆道:“果然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錯非這長安城的變故與激烈變化的正局,張越就要一直忽視掉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了——他的部將們的心思!

後世有句話說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必定有爭鬥!

或為利益,或為權勢,或為土地、女人。

這是人類的秉性。

而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更是這世上顛簸不變的真理!

於是,當張越不斷建功立業,他麾下匯聚的軍功貴族與利益相關者越來越多後,一個問題便必不可免的會出現在他的部將面前:鷹揚系的未來,路在何方?

有識之士,自是早早就能預見到,隨著鷹揚系的不斷擴張與勝利。

遲早會與長安產生矛盾,發生分歧。

而歷史也早已經證明,長安是無法容忍一個太過強大的軍功貴族集團的。

遲早會對鷹揚系下手,或打壓,或限制,或分化,或幹脆直接清洗!

而鷹揚系願意被長安這麽搞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不願意!

原因很簡單!

現在的鷹揚系,不是漢室歷史上過去的軍功貴族集團。

過去漢家的軍功貴族們,只是帶兵打仗而已,其根本與根基利益都在長安或者其老家。

但鷹揚系不同。

鷹揚系的根基在河西,在居延,在河湟。

在居延的十余萬奴工日以繼夜的工作,在河湟莊園裏成千上萬的農奴的勤懇耕耘,在河西四郡上下百姓開墾出來的大量墾田。

通過貿易,通過征服,通過奴役。

現在的鷹揚系的將官,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隊率,也在河西紮下了根基,擁有了自己的利益。

於是,鷹揚系已經漸漸的從一個單純的武將集團,向著一個對外擴張為命脈,以奴役、控制、剝削整個西域甚至整個世界為使命的怪物。

它是中國式軍閥與西方殖民主義的雜交產品。

既有諸夏軍閥的勃勃野心,也有著殖民者與生俱來對征服對控制對奴役的沖動。

大英帝國能讓東印度公司拱手讓出所有利益嗎?

不能!

五代的帝王們,能讓手下野心勃勃,桀驁不馴的藩鎮們恭順聽話嗎?

同樣不能。

於是,這頭怪物自然而然的會產生自己的正治訴求與主張。

想到這裏,張越就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在這一刻,他想起後世的一句話: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當他開始擴張和殖民,並用上了後世殖民者的手段時,他就該想到會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