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5章 炙手可熱

延和元年夏七月已醜(十三)。

從下午開始,張越就已經在準備了。

他命侍女宦官們,將一件件絲帛綢緞,放入一個個箱子裏疊好,又將準備好的金餅,鋪在箱子下面。

同時,將大約五十枚從少府兌換來的麟趾金,壓在綢緞之上。

裝了足足五個箱子,以合漢人尚五的習俗。

一切準備就緒,張越便讓人將這些箱子裝上馬車,驅車來到了未央宮的宮門口。

袁常早已經在此等候。

見到張越的馬車,他立刻迎上前來,拜道:“弟子恭問老師安……”

這個紈絝子今天難得的穿了一套正裝,褒衣博帶,戴著一頂進賢冠,腰配櫑具劍,看上去還真有些士大夫的模樣。

“起來吧……”張越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今日,汝隨我赴宴,須記得少言謹行,萬勿有行差踏錯!”

如今,他的地位不同了。

特別是他馬上就要得董越之薦,成為董仲舒的再傳弟子。

在公開場合上,多多少少得講究一些體統和臉面了,不能再像過去那樣,隨心所欲的恣意妄為了。

這也是西方人所謂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權力與義務和責任,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的。

“諾!”袁常也知道這個規矩,恭敬的拜道:“弟子謹奉命……”

說著就恭身回到自己的車上,驅車跟在張越身後。

……

婚禮,在先秦兩漢時代,又作昏禮。

禮曰:夫昏禮萬世之始也,取於異姓,所以附遠厚列也。

當此之世,昏禮是神聖而嚴肅的莊嚴之事。

更是人倫禮儀大道!

昏禮和鄉射禮、祭祀禮、加冠禮,並為士大夫人生中最重要的四件大事。

所以,在這樣的莊嚴的禮儀之中。

一切喧嘩和胍噪,都是對昏禮當事人的羞辱!

這種羞辱,僅次於辱罵別人父母、師長。

是故在漢代,鬧洞房這種習俗是根本不存在的。

休說鬧洞房了,在昏禮儀式進行前後,沒有規矩的說話,都會被主人視為對自己的最直接挑釁和最強烈攻擊。

今日,雖然只是霍光續弦的日子,迎娶的也只是原來的滕妾——已故的霍夫人的陪嫁侍女霍氏。

但相關禮儀和制度安排,卻是一絲不苟。

當張越驅車趕到位於尚冠裏大道的霍府時。

霍府左右進出的路段,已經被帶甲的軍人所占領了。

作為奉車都尉,霍光續弦,已有資格得到比照九卿大昏的安保等級。

尋常人等在這個時間別說接近霍府,進去蹭飯吃了。

連靠近也會被驅逐。

只有攜帶了霍府請帖的人,才能獲準入內。

張越驅車,到了霍府門口,立刻就有迎賓使者迎上前來,恭身拜道:“不賢者明友,受命泰山大人命,恭迎貴客,貴客遠來,辱臨寒舍,不勝惶恐之至!”

張越立刻上前,扶起對方,道:“毅不才,蒙霍光不棄,請以列席昏禮,觀此盛事,謹具薄禮,聊表心意……”

說著,就讓隨車的車夫,將裝在馬車後面的禮箱搬下來。

“慚愧!”對方立刻再拜:“明公厚禮,不賢者明友謹謝,請明公入內,略飲濁酒……”

立刻就有著下人,將張越送上的禮箱,搬入霍府。

直至此刻,袁常才敢下車,站到張越身邊。

張越微微笑著拱手介紹道:“此吾之不肖門徒袁氏小子……”

袁常立刻就稽首而拜,道:“張公門徒袁常敬拜明公!”

對方連忙上前,扶起袁常,道:“袁公子客氣了……”

然後,他拱手道:“明公、袁公子,請……”

說著就帶著張越和袁常,從霍府正門走了進去。

“範將軍,稍候願請相見……”張越走著,輕聲說道。

對方聞言,恭身道:“侍中有請,明友不敢辭,願與侍中把酒言歡……”

對方正是霍光的女婿護羌校尉範明友。

說起來,這霍家內部的事情,也是一塌糊塗。

就拿這次霍光續弦娶的這位夫人吧。

她本來是霍光原配東閭夫人的陪嫁侍女,在這個時代,士大夫貴族們結婚,可不只是娶一個妹子那麽簡單的。

正常來說,一般嫁過去一個女兒,就得陪嫁過去一堆的姐姐妹妹。

所以,小姨子的屁股在如今基本上是姐夫的……

而且,這個習俗也非常符合公羊學派的主張。

所謂:媵者何?諸侯娶一國而二國往媵之,以侄娣從;侄者何?兄之子也;娣者何?弟也。諸侯一聘九女!

此番霍光續弦,其實也是依附於這個理論的。

按照公羊學派的滕昏制度,一個士大夫終生只結一次婚。

若原配亡故,就從滕妻裏選一人,續為正妻。

但問題是——這次續弦的這位霍夫人,只是霍光原配的陪嫁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