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刺殺

當聽到許忠的死訊之後,朱棣痛到了面容扭曲,痛到了心肝腸肺……在一瞬間,許忠多年來,兢兢業業,不惜性命的情景不斷浮現眼前。

茹瑺死了,丘福死了,張玉死了……現在輪到了許忠,朱棣的心都空了,難道朕要眼睜睜看著,一個個的老朋友都走了,只剩下一個孤家寡人嗎?

上天真的要如此欺負朕嗎?

在這一刻,朱棣甚至想大吼一聲。

不管有什麽事情,他都不追究了,他只想和老朋友們一起喝酒聊天,安安穩穩過每一天……什麽江山社稷,都是扯淡!

天子也是人,天子做不到無情無義!

他怒視著柳淳,眼睛裏的火焰,簡直要把人點燃了。

相比朱棣的憤怒,柳淳卻很坦然。

他不願意逼死許忠,但是許忠牽連進來,那就沒有辦法,自己找死,咎由自取!至於朱棣的惱恨,柳淳並不在乎。事實上,可以真正無視朱棣怒火的,也唯有柳淳一人罷了。他知道朱棣很重感情,可也知道,理智最終會讓朱棣冷靜下來。

果然,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朱棣就把目光收回,一轉身,直奔外面走去,邊走邊道:“朕要去看看許忠,你們也跟著吧!”

柳淳微不可查地笑笑,轉身快步跟著朱棣,他們一直到了許忠所在的尚寶監外面,朱棣邁步進去,柳淳想要跟著,卻被他攔住了。

“讓朕一個人進去,你們等等吧。”

柳淳頷首,停在了門檻外面,但是他卻不改小心謹慎的本色,給周圍人一個眼神,讓他們分開,防備著意外。

朱棣獨自走了進去……尚寶監是二十四衙門之一,而且還是排名很靠前的那種,也就僅僅比司禮監、禦馬監稍微低一些。

許忠是尚寶監掌印太監,平時管理天子的寶物,除了傳國玉璽留在司禮監之外,其他朱棣的私人印章,都在他的手裏。

假如永樂皇帝來了興趣,想要寫字作畫,或者獎賞書畫古董高興了,要留下點什麽,就要用到這些私人印章了。

好在朱棣不是什麽蓋戳狂魔,也沒有毀畫的興趣,到目前為止,宮裏的珍品還都安然無恙。

柳淳負著手,盯著尚寶監的牌匾,微微嘆口氣。

果然是近水樓台,玩法弄權,許忠的斂財手段,真是不一般啊!

“木公公,你知道許忠在密雲別墅幹了什麽嗎?”

木恩略微沉吟,十分為難,這個問題真是不知道怎麽回答,貌似怎麽回答都是錯的,可又不能不說話。

“太師……莫非他偷了天子的東西,交給了犯事的罪員?”

柳淳啞然,“木公公,一會兒陛下出來,是如何決斷,誰也不知道。我現在問你,也不過是想怎麽交代罷了。”柳淳留了半句話,木恩心知肚明,他要是還裝糊塗,柳淳就不幫著他頂了。

沒有柳淳的庇護,朱棣怒火中燒,會出什麽事情,還真不知道!

想到這裏,木恩額頭冒汗,渾身哆嗦。

“太師,莫不是他主動勒索犯官?或者是,泄露宮中機密?又或者……他弄權玩法,收受賄賂?誠如是,他真的死有余辜!”

柳淳笑道:“木公公,大凡關於百官的事情,都會先送到內閣,至於錦衣衛的調查結果,也會交給我。而後,悉數送到禦前,能接觸到這些事情的,首推東廠!”

木恩渾身一哆嗦,卻也不敢推脫,忙道:“太師,老奴委實不知,不過老奴會仔細徹查,如果東廠出了混賬王八羔子,泄露機密,老奴情願意以死謝罪!”

柳淳哼了一聲,“木公公,許忠剛死了,陛下如此傷心,你要是走了,陛下豈不是更傷心了?還是好好想想,要怎麽消弭天子的怒火吧!”

木恩連忙點頭,喜形於色,東廠是跑不了了,不過他倒是有希望安全脫身,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老命,還在乎別人幹什麽,反正又不是自己的親兒子……這位倒是灑脫。

外面柳淳思索著如何收拾,可房間裏的朱棣,全然沒有這些心思,他只是盯著許忠的面龐……他眼窩深邃,略微帶著一些胡人的痕跡。

這並不奇怪,朱元璋打天下的時候,俘虜了許多蒙古人和色目人,其中不少成為了奴仆,凈身入宮者,大有人在。

許忠是在很早的時候,就追隨朱棣,前後算起來,至少也有三十年以上了。

朱棣就藩之初,他就跟隨著。而且還數次出塞,遠征蒙古……只不過他到底身體殘疾,比不得正常人。

因此染了很多病症,比如風濕、哮喘,四肢上還有凍瘡,每到入冬的時候,就會輾轉難眠,痛不欲生。

朱棣為此還專門賜了貂皮的褥子,此刻正鋪在床上。朱棣伸手,打算把許忠的身體抱起來。可是入手之後,朱棣才突然發現,他怎麽這麽輕啊?

簡直跟沒有份量似的,誰能想到,在靖難之時,他可是身披重甲,沖鋒在前,簡直就像頭野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