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鐘山如龍獨西上

“從哪裏來,往哪裏去。”善來大師回身一指夏祥,“皇上,大夏國運昌盛國祚綿長,不破不立,若有磨難,有忠臣良將,必會遇難成祥。貧僧有幸和夏祥相識,得夏祥點化,就此西行,恭祝陛下聖躬萬福!”

皇上聽出了哪裏不對,一臉震驚:“大師是要舍朕而去不成?朕哪裏做得不對,竟讓大師如此嫌棄?”

“非皇上之過,是貧僧塵緣已了。”善來大師高聲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來者善去,善去者善來,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無所從來者,不生。亦無所去者,不滅。皇上春秋正盛,當大展宏圖,勵精圖治,開創千秋之盛世。大夏即將有聖人出世,玄色其冠,龍彰其服,日月復明,處治萬物,四海謳歌,蔭受其福,貧僧去也!”

說話間,善來大師雙腿一盤,結跏跌坐,雙手合什,又高聲念起了佛號,前四聲聲音很高,後面聲息漸小,七聲之後,聲息全無。

皇上此時方知善來大師坐化了,當即悲中從來:“古人說麒麟出聖人現,大師乃是大夏國師,卻坐化而去,莫非是朕德行有虧大夏國運將衰?”

皇上痛哭流涕,撲倒在地,不能自已:“大師,你讓朕如何自處?大師一走,朕從此便再無依靠,孤身飄零世間,茫然無知……”

夏祥也沒有料到善來大師竟然坐亡,也是悲痛無比,雖說坐脫立亡是佛家修為高深的象征,但眼睜睜看著大師在自己眼前西去,他也是無法抑止內心的傷悲,撲倒在大師面前,痛哭失聲:“大師,弟子還未來得及向你請教佛法,你就西行了,弟子福薄,無緣成為大師的入門弟子……”

皇上一跪,眾人都紛紛跪下,一時之間,龍船上悲聲陣陣,就連滹沱河也發出了嗚咽之聲,仿佛在為善來大師送行。

景王、星王、慶王、雲王和見王,也向善來大師跪拜。除了葉木平之外,船上百官,無論文武和官職高低,都五體投地跪倒一片。

皇上悲痛無比,聲淚俱下,景王和星王上前扶起皇上,勸慰皇上不要過於傷心,大師西去本是喜事,皇上卻難以抑制悲傷,擡頭一看,看到夏祥俯到在地,頓時怒容滿面地說道:“夏祥,你過來。”

夏祥忙上前幾步,正要跪下,皇上擺手說道:“不必多禮,你且說說,方才你和大師說了什麽,讓大師舍朕而去?”

見皇上悲痛之余怒氣沖沖,夏祥既心痛皇上病體未愈又多了傷悲,又心中惶恐不安,微一思忖說道:“臣和善來大師說起《楞嚴經》有言: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大師不解,問臣如何解答,臣也是不知。後來說話間,臣得大師點化,突發其想,將句式稍微改動一下,變為: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大師當下開悟。”

“只是一句話?”皇上不信,目光威嚴而冷漠,“大師會因你一句話而坐化?夏祥,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君罔上?若再不說實話,朕定當嚴懲不怠。”

星王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皇上突然沖夏祥發火,是真對夏祥不滿還是要敲山震虎?他偷眼一看,正好和景王四目相對。景王一臉平靜,看不出是喜是憂,就更讓他心中多了不安和猜疑。

崔象站在候平磐身側,小聲問道:“候相公,皇上為何對善來大師如此器重?大師坐化而去,本是好事才對。”

候平磐咧嘴一笑:“皇上一向聽信葉木平之言,葉木平說,皇上若要找到妖女下落,非善來大師不可。如今善來大師突然西去,皇上的想法落空,怎能不遷怒於夏祥?夏祥要倒黴了。”

崔象見候平磐流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不由暗暗搖頭,想了一想,又暗嘆一聲,附和候平磐笑道:“夏祥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誰讓他故作高深,非要和大師談玄說妙。”

候平磐得意地一笑:“你猜夏祥此次能不能過關?”

“怕是不能了。”崔象四下張望一番,“夏祥怕是會是第二個韓愈……”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候平磐點頭,“昔日韓愈上書憲宗,力諫憲宗迎佛骨入大內,觸犯憲宗,險些掉了腦袋。夏祥有今日之禍,也是自作自受,呵呵。”

夏祥自然聽不到候平磐和崔象對他的議論,皇上雷霆一怒,他必須全力應對,稍有閃失,丟官流放還是小事,說不定性命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