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審案

夏祥假裝沒有看到眼前的一幕,直接忽略了江小七對他身為縣尊的不恭,而是沖董斷點頭微笑:“董斷,本官確實沒有切身體會過為人父母的不易,不過,本官卻有一顆愛民如子的赤子之心,付科當眾謀害本官一事,暫且不提,本官且問你,董現為何投河自盡?”

董斷渾身一震,不相信地直視夏祥的雙眼:“縣、縣尊可是要審理兄長投河一案?”

夏祥淡然說道:“本官只是在審理付科當眾謀害本官一案的同時,連帶了解一下董現投河一案的經過。你是付科當眾謀害本官一案的人證,也是受害者,凡是與本案有關之事,都可以和本官說說。”

董斷猶如撥雲見日,哪裏還站立得穩,當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夏縣尊在上,請受小民一拜。”

夏祥卻心潮湧動,身為百姓的父母官,為民做主本是本分,卻因裴碩章之推托而成了為官者對百姓的恩賜,若是長久如此下去,官官相護,怎能不令百姓心寒?

“起來說話。”夏祥恩威並施,又朝許和光微一點頭,“許縣丞,今日並非正式審案,讓董斷、王先可、王孫氏坐下答話。”

許和光點頭稱是,心知夏祥是有意緩和剛才的一怒之威,忙誠惶誠恐地示意衙役搬來座椅。王先可和王孫氏歪了半個屁股,小心翼翼地坐在一邊。

董斷卻並不坐下,站著說道:“小民就不坐下了……夏縣尊,家兄經商,每年都要南下泉州半年,商人重利輕別離也是無奈之事,董李氏卻不守婦道,和嚴孫私通也就算了,還想謀財害命,要害死家兄掠奪家兄辛辛苦苦積攢的萬貫家財。家兄在市樂雖非名門望族,卻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

“可是市樂董現董員外?”許和光為之一驚。

“正是。”董斷答道。

“原來是市樂董半城。”許和光早就聽聞董現投河之事,只因近來諸事纏身,無暇多想,只當成一件常見之事,滹沱河河水充沛,淹死人之事時常發生,不足為奇,雖是鄰縣之人,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也和得知夏祥即將上任,他一心用在如何應對夏祥到任,讓他顧不上分心有關。此時聽到前幾日轟動一時的投河自盡案的死者竟是市樂巨富董現,他不由心中一凜。怪不得夏縣尊途經市樂,無意中撞見董斷攔街喊冤,非要大費周章帶董斷一行前來真定,原來夏縣尊是早有謀算。

高明,實在高明,沒看出來夏縣尊如此年輕,竟是如此工於心計的貪官,特意問及董現投河一案,顯然是想從中撈些好處。董現號稱董半城,是說董現的財富可以買下半個市樂城,可見董現財力之廣。夏縣尊審理董現之案,必定油水充足。

想通此節,許和光心中暗暗譏笑夏祥太過迫切了,手也未免伸得過長,連鄰縣巨富的主意也打。裴碩章也是,雖事關離任考核大事,也不能放任不管,到手的肥肉不拿,也太小心謹慎了一些。換了是他,必然要接手此案,好好審理一番,反正可以找到替罪羊下獄,再狠狠敲上一筆,名利雙收,然後高升而去,一舉兩得,多好。

可惜呀可惜,裴碩章太膽小怕事了,竟然怕惹事上身,生生將案子推掉了。許和光暗暗惋惜的同時,不由對夏祥高看一眼,夏縣尊竟是一個如此有眼光有魄力有貪心的知縣,說不定以後跟了夏縣尊,還大有好處可撈。和市樂相比,真定的巨商才是真正的富可敵國。不說別家,只說城東徐望山城南馬清源,二人的生意不但北到漠北南到泉州,還有商船遠赴南洋。

除了徐望山和馬清源之外,好景常在也是真定巨富之一,不,應該說好景常在才是真正的真定首富。相比之下,他的廣進商行還差得不少。

董斷繼續說道:“小民早已察覺到了董李氏和嚴孫的私情,奈何家兄不信。小民無奈之下,只好出了一個下策,讓家兄提前回家,撞見了董李氏和嚴孫的苟合。原本以為家兄會休了董李氏驅逐嚴孫,不想家兄太過仁厚,居然相信了二人要痛改前非的假話……”

“我勸家兄無論如何也要趕走嚴孫,家兄嘴上答應,卻架不住董李氏的再三哭訴,寬限嚴孫一個月,限令嚴孫在一個月內厘清賬目,收拾行李走人。不料突然家兄有生意要談,急急南下泉州。在泉州,家兄結識了尋找兒子下落的馬小三夫婦。二人年老無依,家兄心善,欲收養二人,為二人養老送終。不想帶二人回到真定,卻是讓二人走上了不歸路。家兄和二人回來後,不出三日,不知為何,三人就連夜前往真定滹沱河,投河自盡了……”董斷眼圈一紅,眼淚奪眶而出,“我和家兄從小父母雙亡,馬小三夫婦勤懇善良,是多好的一雙老人家,我當二老如親生父母一般孝敬,誰能想到,董李氏和嚴孫蛇蠍心腸,連二老也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