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定縣衙

夏祥和連若涵穿過大街小巷,從子龍橋朝右一轉,來到了烏有巷,巷子不大,只能並排過兩輛馬車,勝在安靜而整潔。巷子兩側都是高門大戶,家家緊閉朱門,門口都有石獅子把守,還有家丁護院看護,可見若非高官權貴,即是豪門鄉紳。

在眾多朱門大戶之間,有一處不顯山不露水的宅子。門不大,門口也沒有家丁看護,只有一排栓馬樁。若就氣派而言,只是中等殷實人家。

門上有一牌匾,上書三個大字:得閑居。

推門進去,院子豁然開朗,足有十幾畝大小。若是在京城有一處十幾畝的宅子或許不算什麽,但在真定,卻是驚人的大院了。

“縣尊還滿意否?”

連若涵頭前帶路,引領夏祥步入院子之中,雖是夜間,院中燈籠高掛,四下通明,但見綠樹、假山、池塘、廂房,應有盡有,真是一處桃源所在。

“滿意,非常滿意。”夏祥嘿嘿一笑,停下腳步,“無功不受祿,本官和連小娘子非親非故,雖有生意往來,卻也只是君子之交,連小娘子在京城就有贈宅之誼,此來真定,又有如此深宅大院相送,本官惶恐,何德何能得小娘子如此厚愛?”

連若涵一笑:“縣尊此話何意?可是不想住在此處?”

夏祥對連若涵的盛情有十分清醒的認識,雖說大夏風氣文人地位清高,大受高官權貴之女青睞,但他也清楚以連若涵的出身和相貌,何等男子被她相中不會臣服在她的裙下?他自認雖是相貌英俊文才出眾的奇男子,卻也不至於被連若涵愛慕到了如此千金相許的地步。

那麽不用想,連若涵對他如此器重,既非愛慕,必有所求。

“縣衙有官邸,本官平常還是住在官邸為好,此地當作一處別院,倒也不錯。”夏祥手指掠過假山之上的碧蘿,淡淡一笑,“否則若是常在此處居住,真定縣並不大,怕是很快就有傳聞,說是縣尊在真定有了外室。”

連若涵心中慍怒一閃而過,好一個夏祥,當我什麽人了,還外室?本娘子當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也配得上你。不過念頭一起,她又驀地臉紅心跳,夏祥不過是戲謔之言,她為何動怒?莫非她真對夏祥動了相思意?

不會,才不會!

連若涵平息了內心的起伏,淺淺一笑,輕移蓮步來到假山後面的四方亭:“縣尊正值年少,風華正茂,又未婚配,先有外室再娶正妻,也合常理。即使傳出縣尊有外室的流言,也不過是文人風流的軼聞罷了。”

“好,住下了。”夏祥一臉開心笑意,向前一步,離連若涵近了幾許,“能和連小娘子日夜相伴,也不失為人生一大樂事。”

連若涵卻側身一步,和夏祥保持了相當的距離:“縣尊如何在真定繼續推行新法?新法事關縣尊在任上的官聲和政績。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先燒哪一把?”

“官聲和政績,哪個重要?”夏祥也不再近身上前,反問連若涵,二人相距了數尺之遠,步入了會客廳。

令兒邊走邊掩嘴而笑,她再是清楚不過,自家娘子從未在哪家郎君面前有過退讓,甚至有過一言不合轉身就走之舉,對敢於調戲她的男子從來不假顏色,卻獨獨對夏祥無可奈何。雖不喜夏祥時不時的戲謔,雖也生氣,卻能忍受,可見娘子對夏郎君遷就得很。

不過令兒也覺得夏祥配不上娘子,畢竟夏祥才是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心儀娘子的高官子弟、王孫貴族,數不勝數,夏祥無論相貌還是身世,都相差甚遠。再者夏祥雖是少年才俊,卻得罪了三王爺,日後是否大有前途還未可知,娘子萬萬不可將終身寄托在夏祥身上,萬一千挑萬選最終選中夏祥卻誤了終生,就是平生最大憾事了。

“官聲是百姓心聲,看不見摸不到,政績是上司的欣賞,可以得到賞識和提拔。但有時往往官聲和政績並不能等同,為官者,很難從中抉擇。”來到房中,夏祥當仁不讓地坐在了上首,早有下人上了茶,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推行新法,可得政績。糾正新法,可得官聲,連小娘子,你說本官該怎麽辦才好?”

“我只是一介女子,為政大事,小女子不知。”連若涵避而不答,心中卻是擔憂,萬一夏祥只要政績不要官聲,和同流合汙的官員一般無二,她該如何面對?

夏祥卻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轉移了話題:“也不知幔陀和蕭五,安頓好了沒有?”

“幔陀和蕭五二人武功倒是高超,明察暗訪的事情,恐怕不是他們所長,你所托非人,應該上任之後,從縣衙之中挑選心腹,再由他們去核實為好。萬一幔陀和蕭五被人發現,豈不打草驚蛇?”連若涵不是很理解夏祥的安排,既然到了真定縣城,理應先上任為第一要事,上任之後,才可調動一縣之力來完成大計,“縣尊讓樊力獨自押送付科等人前去和許和光交接,就不怕許和光連夜提審付科,打亂了你的部署?須知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