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狹路相逢

人如風,馬如龍,眨眼間,三人三馬踢翻了路邊的水果攤和冷飲攤,還撞倒了一個挑擔子的商販,風卷殘雲一般沖到了時兒的面前。

時兒嘴中咬著糖葫蘆,睜大一雙無辜驚恐的大眼睛,呆若木雞,一動不動,任憑當前的白馬高高揚起的馬蹄在頭頂翻騰,眼見粗壯的馬蹄就要落到她的頭頂之上。

“時兒,小心!”張厚大驚,想要出手相救卻鞭長莫及,他離得遠,就算會飛也來不及。

夏祥也是大驚,事發突然,就算他指揮蕭五施加援手怕是也晚了一步。沈包人在馬上,瞬間酒意全醒,目瞪口呆,連驚叫都不及出聲。

只有蕭五有所反應,他腳步一動,動如脫兔,刹那間離時兒只有一步之遙,但觸手可及的距離在此時卻如天涯之遠,馬蹄在時兒頭頂翻騰幾下,驀然落下!

都以為時兒必定喪命於馬蹄之下時,時兒卻嘻嘻一笑,手中糖葫蘆還在嘴中,身影一晃,如蜻蜓點水一般,輕巧地轉了一個身——馬蹄轟然落地,距離時兒的肩膀不過數尺之遙。

“喂喂喂,馬是畜生不看路不知道讓人,你難道也是畜生?知不知道剛剛險些撞到我!”時兒死裏逃生,渾然不知後怕,手中糖葫蘆一指馬上之人,氣呼呼地說道,“趕緊下馬向我賠禮認錯,還有,你們剛才撞翻了三個攤子一個人,該認錯的認錯,該賠錢的賠錢,聽到沒有?”

馬上三人,為首者年剛弱冠,大眼長眉,面如冠玉,耳大有輪,雙眼微眯,神色傲然。身著華服,交領右衽雲紋袍,腰間佩劍,劍柄象牙所制,上面鑲嵌紅綠寶石,交相輝映,燦然奪目。

奇怪的是,此人卻頭挽道髻,上面橫插一根烏木發簪。

如此不倫不類的打扮,實屬少見。大夏儒學為正統學說,當今聖上推崇道教,是以朝堂之上學道之風盛行。不過民間信佛者遠勝學道者,原因在於道家多煉丹,煉丹需要花費大量金錢,百姓並無閑錢。信佛則簡單易行多了,燒香拜佛讀經即可。民間有諺語說,富學道窮信佛,今生長生學道德,來生極樂念彌陀。

夏祥暗中打量來人幾眼,此人雖然頭挽道髻以示向道之心,渾身上下卻無半分道風仙骨,甚至還不及曹殊雋更有灑脫之意。可見學道也好信佛也罷,並不在於是不是身穿道袍口念佛經,而是在於是否心誠。

待夏祥的目光落到後面騎馬的二人身上之後,不由大吃一驚,險些驚叫出聲!

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在中山村緝拿李鼎善以及在三王爺王府門口偶遇的高見元和燕豪二人!

真是冤家路窄,李鼎善和肖葭不知所蹤,夏來夏去生死未蔔,全是拜二人所賜,若說對二人全無惡意,夏祥自認不是聖人,無法做到。

蕭五一見燕豪,就如見到兇猛的野獸一般,瞬間繃直了身子,雙眼直直盯著燕豪不放,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他微微後退半步,左腿微傾,右腿身弓,像一枝隨時出弦之箭,嚴陣以待。

高見元和燕豪也發現了夏祥和蕭五,二人對視一眼,微有驚訝。

“讓開!”馬上之人一提韁繩,馬蹄再次騰空,人立而起,他漠然望天,看也不看時兒一眼,“耽誤了本王的大事,你十條賤命都擔不起!再不讓開,一劍讓你人頭落地。”

“錚”的一聲,馬上之人拔劍在手,劍尖遙指時兒。

張厚勃然大怒,他一向愛惜時兒如掌上明珠。時兒雖生長在建寧,比不了泉州、臨安、上京繁華之地,卻也是官宦之家出身,錦衣玉食,隨從如群,何曾受過半點委屈?不想初到上京,便遇到了如此不可一世之輩,他又是直爽的性子,當即就發作了。

“你是什麽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囂張狂妄?”張厚並無佩劍,情急之下,手中扇子一揮,將馬上之人的劍擋到一邊,他怒不可遏地遙指馬上之人的鼻子,“你趕緊下馬賠禮,慢上半分,不要怪我打得你皮開肉綻。”

張厚從小習武,雖武藝不精,卻也練得一身力氣和膽量,是以才敢懸空題字。

“打得本王皮開肉綻?哈哈,哈哈哈哈。”馬上之人仿佛聽到了天下最荒唐可笑的笑話一般,仰天大笑,笑到一半,笑聲戛然而止,手起劍落,生生將張厚的扇子從中一削為二,他的大笑變成了冷笑,目光中有寒光閃過,“聽你的口音是南人了?沒來過上京吧?怪不得如此無知可笑,怕是你並不知道本王是何人?高見元……”

“是。”高見元應了一聲,一提韁繩,向前一步,居高臨下俯視張厚,“你們聽好了,這位是景王的世子見王,奉旨查辦翰林學士楊砥徇私舞弊一案。案情重大,凡有阻礙查案者,一律以同罪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