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往事不堪回首

1999年是秦飛生命中最灰暗的一年。

對於生在部隊大院的孩子來說,八一建軍節是他們異於普通地方孩子的一個特殊節日。

秦飛很小的時候,每年的八一節,如果父親秦安國在家,會帶著小秦飛和母親梁少玲坐車到附近的公園好好玩上一天。

秦安國這個歷來嚴格到有點兒不近人情的父親在那天比六一節還要慈父,每年的這個時候是秦飛最開心的日子。

這一天,秦飛可以不再按照父親的安排進行體能訓練,只要做完作業,時間完全由自己支配。

更重要的是,八一節當天大院裏肯定會有慶祝活動。

一般是晚會,大院靠近軍區,每逢八一當晚,軍區禮堂裏總會有精彩的歌舞晚會,家屬都在受邀請之列,每個小孩子都能獲得一份禮物。

有時候是吃的,有時候是文具。

但1999年的八一節卻完全不同。

1999年的八一建軍節,一切美好都成為了過去,一切都變了。

在大院張燈結彩的喜慶中,梁少玲提著一個舊得發黃的軍用提包,裏面裝著自己和小秦飛的所有的家當,在一片熱鬧的喧鬧聲中,在夜幕剛剛降臨萬家燈火初上之時,孤苦伶仃的兩母子趁著夜色走出了那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大院。

沒有人來送。

沒有人來道別。

對於一個叛徒的家屬,秦安國出事的當年不被立即趕出大院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父親失蹤之後,母親在這裏住了四年,不斷到向上級追問父親失蹤的原因,不斷想推翻那個可恥的“叛徒”的結論。

在這一天,梁少玲終於死心了。

原本在野戰醫院工作的她遞交了自己的轉業申請,得到批復那天剛好是八一節。

已經無心留戀部隊的梁少玲帶著小秦飛在那天夜裏悄然離開,部隊醫院裏少了一個叫梁少玲的軍醫,從此某縣城醫院裏多了一名叫梁少玲的外科醫生。

可是,1999年。

自己和安若素之間發生了什麽?

在秦飛的記憶裏,那是不願意回首的一年,那怕稍稍想起,即便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裏,也會有忽然飄落的雨點,將記憶打濕。

安若素是秦飛曾經的同學。

幼兒園同班,小學同班,不過到了初中,學霸安若素跳級了。

不過還在同一所學校裏。

倆人之間的關系一直相當不錯。

至少在父親秦安國出事之後,安若素是唯一一個還和秦飛安好如初的大院孩子。

畢竟是部隊子弟,從小受到的都是類似軍隊風格的教育,大院裏的孩子在某些問題上政治敏感性要強烈許多。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秦安國雖然身處203部隊,行動之類都是絕密,可叛變的消息還是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大院。

更甚者,有人有鼻子有眼地說他殺死自己的戰友。

在部隊,背叛戰友那是一件令人深惡痛絕的事情。

所有的朋友在一夜之間疏遠了秦飛,那些本來和秦飛就不對胃口的同學更是落井下石。

例如靳東海這種冤家,逮著了機會更是沒有白白浪費,不下十次當面奚落秦飛,譏笑他是叛徒的兒子。

用他的話說,“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孬種兒混蛋!叛徒的兒子將來也是叛徒!”

秦飛為這事暴揍了靳東海好幾次,倆人之間的宿願便是這時候徹底結下了。

安若素卻與眾不同。

如果說父親秦安國出事之後,秦家就進入了寒冬,那麽安若素就是這寒冬裏唯一的一絲暖心的陽光。

安若素的父親官階不低,爺爺據說更是地位顯赫,秦飛印象中,父親秦安國對老爺子也是畢恭畢敬,每年只要有空都要抽時間前去京城探望這位老首長。

安家也是這個大院裏唯一不反感秦家的人。

據說,梁少玲之所以還能留在大院裏居住,也是老爺子開了口,出於一份同情。

“小辣椒!那年我離開了大院,我怎麽就沒記得我欠你什麽來著?”秦飛說:“總不會是欠你錢吧!”

安若素揚手又要打,秦飛一把档住,抓牢。

“好女動口不動手!別以為我不打女人,我是尊重你!”

安索素一甩手,仰起臉道:“沒見幾年,你秦飛脾氣還真見漲了!當年你走之前,跟我說過什麽話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你忘了?”

秦飛忽然如遭電擊,一拍腦袋!

“我想起來了!我答應你走之後給你寫信……”

安若素冷笑道:“嗬!終於記起來了,貴人多忘事啊!”

這回輪到秦飛不好意思了,當年自己知道母親要轉業離開,所以跟自己大院裏唯一的朋友安若素說過,要真的走了,一定會給她寫信。

只是之後回到地方,起初一切都沒安頓好,學校都是轉了兩家才安定下來,加上父親的事情影響,地方武裝部裏那些幹部的冷言冷語,秦飛已經不願意回想大院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