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殺秦

荊戈槍上掛著秦恒的屍首,鮮血淋漓而下。在這一刻,他的胸中被復仇的快意和血腥的味道充斥,直欲在這萬軍包圍之中盡情呐喊一聲。他終於為家人報了仇,在隱於黑暗若幹年後,終於為家人報了仇。

在膠州的城外,他第一次向範閑訴說了自己的過往,而在半年之後,範閑輕聲許諾,會給他報仇的機會。荊戈不知道小範大人有什麽能力可以幫助自己一償心願,但今日這心願終於變成了現實。

快意,無窮的快意殺意,讓荊戈開心地笑了起來。那道淒慘的傷口在他的兩耳間裂開,就像是小醜的嘴,因為此時的笑,而張得愈發的大,看著格外恐怖,卻又格外淒涼,眼淚如雨自臉部滑落。

而看到這一幕的人們,都自內心最深處泛起了一絲寒意。騎於馬上的秦老爺子,心頭如撕裂般地痛了起來,兩眼一黑,卻是強悍地直坐於馬上,沒有讓任何人發現自己已經快要禁受不住的精神衰敗。

秦老爺子面色蒼白,白發亂飄,看著被那怪物黑騎刺入槍上的獨子,一言不發。

便在此時,皇城下那些如暗流般悄悄發生變化的畫面中,第二幅畫面也變了。就像一位丹青聖手,在滿山的潑墨秋圖裏,肆意灑下萬點朱點。山野裏頓生無數野花,由淒清頓成果實豐收之盛景!

正宮門被叛軍重車撞開,叛軍正大喊著往裏面沖擊,然而一柄大刀卻自宮門之中揮將出來,帶起一陣寒光,一道血光,數個頭顱就此落地!

大刀再揮,在一片寒光之中,全身銀甲的大皇子騎於馬上,挾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如天神一般,躍馬出宮門,大刀開血路!

喀喀喀喀,叛軍前鋒肢斷頭落。大皇子暴喝一聲,手持長刀,率著身後的兩百名禁軍突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宮門被破開的一瞬間,搶先攻了出來,開始了皇宮裏人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反擊!

馬蹄轟隆響起,宮門內的山石泥沙雖只清除開了一條小道,卻也沒有阻止住大皇子反擊的速度。兩百名禁軍依次快速駛出,憑借著高速的沖擊力,與優良的騎戰功夫,如快刀入豆腐般,將宮門前是叛軍先鋒,沖開了一條大口子。寒芒所向,無人能阻,敢阻者皆化為地上屍首與殘離肢體。

只是刹那功夫,禁軍便從豁然洞開的宮門處,往外沖了近二十丈,如同一道銀流一般,勢不可擋!

而此時,叛軍也已經開始加速向著已經破開的宮門處沖了過來,密密麻麻地,有如滿天飛舞的蝗蟲,令人不寒而栗。

二百名禁軍雖然勢厲,但在這樣強大的叛軍面前,看上去只像一道銀線般粗細。

然則……大皇子不懼,他既然信任範閑,便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快速沖擊中手腕一翻,大刀在空中畫了一道弧圈,直直向著右前方斬了下去。只聞得喀的一聲脆響,一名叛軍校尉手中短槍從中斷開!

大刀砍入那名校尉肩上,大皇子皺眉悶哼一聲,腰腹發力,沉氣運臂一拖,嗤啦一聲,刀鋒破體而出,頓將那名校尉身軀斬成兩半!

緊接著大皇子一俯身子,避過迎面削過的一根刺棒,此時他手中的大刀拖至身後,於腰間周遊一轉,憑借著強大的臂力,一個斜劈,大刀刀鋒在空中淒厲地呼嘯著,極為霸道地生生砍飛左側方那名叛軍的頭顱!

啪的一聲輕響,無數血水噴打在大皇子銀色的盔甲上。他手中的長刀亦是帶著濃濃的血汙,銀紅相加,就如同他平日裏喜歡著的那件鮮紅大氅,隨著禁軍的拼死突擊,化作了一道血線,看上去份外驚心壯麗。

頭盔將將壓著大皇子如劍般的雙眉眉線,他的眼睛裏野火燃燒著,勇不可擋地率著部下,向著前方遙遠的叛軍中營處沖去。這一路上不知道會遇到多少阻截廝殺,或許他永遠也無法沖到李承乾的面前,可是他依然要沖。

因為他是慶國征西軍大帥,皇室子弟中唯一有過沙場經驗的人,即便不明白範閑的用意在哪裏,但既然接下了這個使命,便一定要將使命貫徹到底。

他不是武道高手,但他是軍中猛將,京都的攻防戰無法發揮他在野戰上的指揮才能,然而沖鋒陷陣,大皇子向來不懼,沙場上的馬戰功夫,和高手之間的決鬥完全不一樣,首重氣勢,而大皇子的氣勢毫無疑問,已經被他誓死的心,提到了巔峰狀態。

身為東夷與南慶的混血兒,從某些角度上來說,他不得陛下之喜,卻對這片國土有著濃厚的感情……

一枝暗箭射來,被他刀尖劈開,卻讓他的身形頓了頓,被馬下無數叛軍刺來的槍枝在身上劃了幾道血口,幸虧馬速極快,沒有落入包圍圈中,而是直接殺出一道豁口,繼續向著叛軍中營沖刺!

還有很遠。但這兩百禁軍給人的感覺卻是,似乎他們在下一刻,便會沖到太子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