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下有敵

範閑原先的爵位是一等男爵,正二品,而公爵卻是超品,中間還隔著侯伯二層。以他如今的年齡,直接封了公爵,實在是極難得的榮耀,所以就連他一時都反應不過來。

而等場間的眾人反應過來時,當然想明白了是為什麽,一方面是朝廷要酬其江南之功,而眾人心知肚明,最重要的原因,則是陛下要給自己的私生子一個補償。

大皇子與二皇子早已封了親王,範閑只不過是個澹泊公,這又算得了什麽呢?一念及此,本打算出列激烈反對此項封賞的大臣們都沉默了下來,這是皇族的家事,不是朝廷的國事,輪不到自己這些做臣子的多嘴。

範閑在一樂之後,馬上平靜了下來,對於這個殿上的大多數人來說,公爵確實是個金光閃閃的字眼,可是對於他來說,自己手上的權力早已超出了這個範疇,而且皇帝沒有給自己打個招呼,就讓禦史台擠進監察院的勢力範圍,這個問題才是範閑真正關心和警懼的。

所以他寧可拋卻以往的形容,胡攪蠻纏,也不願意讓皇帝就這麽輕松地塞沙子進來。

更何況他心裏也隱約清楚,公爵這個位置,便是自己在慶國所能抵達的最後目的地,如今的澹泊公是三等公,還有兩級可以爬,再然後……自己年紀輕輕看來就要養老去也。

一念及此,不免有些惘然,覺著有些荒唐,他忍不住站在這大殿上失聲笑了起來。

眾人矚目,看著慶國開國以來最年輕的小公爺,看著他那可惡的笑容,心中情緒復雜,更覺著這笑聲無比刺耳。

※※※

大朝會一直折騰到過了午飯才結束,這還是因為三路總督的正式朝論事宜放到了以後的原因,皇帝快刀斬亂麻,聖心獨裁定了大部分事情,便讓諸大臣散了。

大臣們早已餓的不行,紛紛穿過宮門,各自回府。而還有些人走不得,在門下中書視事的宰執人物,三路久未回京的總督大人,各部尚書,都小心翼翼跟著皇帝陛下到了禦書房。

範閑也滿臉無奈地跟在最後面。

就像一年多前,從北齊回到南慶時一樣,禦書房裏依然給範閑留了個座位,上一次是因為莊墨韓的那馬車書,這一次卻是因為內庫裏送來的那無數雪花銀。

範閑坐在圓圓的繡墩兒上,有些心神不定。禦書房內討論國事的聲音,並不讓他如何關心,政務這一塊兒,本來就不是他的強項,也出不了什麽主意,始終還是只能扮演一個拾遺補缺的角色。

很明顯,皇帝一方面是清楚他的能力,二方面也是不願意範閑對國事方面發表太多的看法,所以今天沒有點他的名。

不過他這位新晉小公爺依然有位置坐,而在皇帝軟榻之旁,太子等幾位皇子還得老老實實站著,像學生一般認真聽聞學習,範閑感覺不錯,心想自己也算是皇兄弟們的老師了。

皇帝與諸位大人物討論了一番南方的雪災,北方的局勢,園子裏的祥瑞,便開始放飯。

範閑昨夜忙了一宵,羊肉片、豆腐花早就已經消化的幹幹凈凈,此時聽著放飯,不由精神一振,心中升騰起一股龍套終於有盒飯吃的幸福感,接過太監遞來的食盒,食不語,風卷殘雲。

……

……

主要的事情在大朝會上已經說定了,禦書房會議裏並沒有什麽新鮮的內容,只是薛清偶爾提到杭州會在江南賑災一事中的優良表現時,京都裏的部閣大人們表現出了一絲驚訝,他們聽說過杭州會,但沒有想到杭州會竟然有如此大的財力與勢力,竟然可以在官府賑災的途徑之外,做了這麽多事。

皇帝讓範閑起身解釋了一下。聽著範閑的解釋,舒蕪這些人才明白,原來杭州會的背後是皇宮裏的這些娘娘們,名義上領頭的是太後,難怪杭州會能有如此實力,只是眾人心知肚明,宮裏只是掛了個愛惜子民的名頭,真正做事,出銀子的,只怕還是範閑。

皇帝笑了笑,說道:“真正辛苦的,可不是範閑,是我那晨丫頭。”

大臣們笑呵呵地拍了幾句馬屁,連帶著對宮中貴人們高聲贊頌,頌聖自然更不可免。皇帝看著範閑有些走神的臉,微微皺了皺眉。

大皇子在一旁看著這幕,開口說道:“郡主今天回京。”

皇帝喔了一聲,再看範閑的眼色就柔和了起來,笑了笑,卻沒有說什麽,也沒有讓範閑提前回府,只是馬上結束了禦書房會議,反而將最想回府的範閑留了下來。

禦書房內的寧神香緩緩飄著,顏色不及白煙如乳,香味清淡至極。

禦書房內只剩下皇帝與範閑二人,範閑稍微有些不自在,因為不知道皇帝馬上會說些什麽內容。

皇帝喝了一口燕窩,擡頭看了範閑一眼,示意他是不是還要來一口?範閑趕緊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