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京都別來無恙?

刺客的頭顱往後一翻,只憑借著那根孤獨而細的椎骨倒懸在背後,一道血紅惡心的腔口對著雪止了的碧天。

來不及喘氣,範閑反手拔起插在雪地中的長劍,雙腳一點,將身子縮成一團,奇快無比地向著身後退去。他的身體縮成一團後,袒露在空氣中的面積便小了起來,灰白色的監察院官服將他全身罩的無一漏洞。

場間弩聲錚錚作響,有若西胡鐵箏肅殺,卻盡數射在了範閑的身周,他的身法實在太快,便是快弩也無法將他準確地刺中。

偶有幾枝弩箭射中,卻無法穿體而過。

範閑掠至守城弩上方,運起體內殘余的霸道真氣,反手掀了起來!

這需要多大的力量?

龐大的城弩,在空中翻滾著,硬是砸到了旁邊兩架城弩之上。

便是在這短暫的瞬間內,範閑反手劍尖一挑,正中空中弩機的簧弦,此時弩機已然上弦,崩到了最緊要的時刻。

王啟年千年迢迢送來的天子之劍,果然是人間難得一見的極致寶鋒,只見劍鋒過處,簧弦無由而斷。

四周的狙殺者慌亂著,怒吼著,向範閑沖了過來,卻忽視了守城弩的問題。

咯吱咯吱,一連串令人心神震懾的響聲在雪山之頂響起。啪的三聲巨響,守城弩砸在了一起,頓時偏了方向,而一根簧弦已經被範閑割斷,那枝蓄力已久的全金屬弩箭終於射了出去。

卻不是對準山谷,而是對準了地面。

強大的反沖力,讓龐大的守城弩都跳動了起來,翻起半個人的高度,直接壓在了追殺範閑的那群人身上。

碾過,一片血肉模糊,殘肢斷臂。

而被砸中的兩架守城弩也無法再控弦於弩機之上,嗖嗖兩聲射了出來,弩箭去處根本毫無方向,亂射而出!

兩道銳光閃過,一枝弩箭射中了一棵經年老寒樹,樹幹哪裏經得起如此強大的力量,樹皮難飛,硬木如豆腐一般劃開,從中破開一個大洞,緊接著在這個洞的部位從中折斷,轟然倒下。

而另一枝弩箭造成的危害更是驚人,直接穿過了三名狙殺者的身體,將這三人紮在了雪地之上!

鮮血順著那枝恐怖的弩箭往雪地上流著,而被穿成肉串的那三名狙殺者卻是一時不得便死,呻吟不止。

場間一時大亂。

……

……

趁著亂局,範閑再次隱入雪林之中,俯在樹枝之上,沉重地喘息著,還要注意不要讓背後的鮮血,從雪樹之上滴落下去,驚動了那些狙殺者。

對方手中有弩,如果此時再有一批弩手包圍住了重傷之後的範閑,範閑也沒有把握能夠活下來。

而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雪林間弩箭的密度已經降低了許多,而三名主事者的死亡,更是讓這些伏擊者感到了心寒和慌亂,沒有人指揮,又沒有了那三架守城弩的鎮壓作用,山谷間那些黑色馬車所受的壓力頓時少了太多。

範閑伏在樹幹上聽著對面山林的動靜,知道影子已經搶在自己之前,就已經擾亂了那座山頭上的陣營。伏擊者軍心已亂,監察院六處的刺客們,終於得到了他們發揮的機會。

監察院中人自然知道戰機之所在,也不用再等首領發嘯傳令,早已沖出了馬車,抽出了身旁的黑色鐵釬,躲過那些已然變得稀疏的弩雨,沉默而陰怒地潛入了山林之中。

他們在車廂中早已反穿了黑色的官服,像一個個灰白的幽靈一樣,進入了雪林,開始憑借他們的手段與怨氣,不惜一切地狙殺著雪林裏任何一個活著的生命。

一場預謀已久的伏擊弩戰,終於在範閑和影子這兩名強者不要命的攻擊下,變成了山林間的近身狙殺戰。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夠比監察院六處的刺客更擅長狙殺。

哪怕是天下最強大的慶國軍隊,在密林之中,在近身的暗殺戰中,也不是六處的對手。

聽著雪林之中詭異的安靜,聽著偶爾會響起的弩機之聲,偶爾會響起的破雪之聲,偶爾會響起的鐵釬入腹之聲,偶爾會響起的慘呼之聲……

範閑清楚,自己的屬下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報復性的屠殺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伏擊監察院的這兩百名弩手,在讓監察院死傷慘重之後,再也不可能有活路了。

他一直崩緊著的心終於放松了下來。

……

……

沒有活口,正如範閑所預估的,六處的劍手下手極狠,一個活口都沒有留。當然,這不僅僅是六處下手狠的緣故,在戰局即將結束的時候,剩余的二十幾名弩手很整齊劃一地自殺了。

範閑站在雪地上,冷漠看著地上那二十幾具屍體,看著這些屍體的面容,發現這些人的臉上並沒有什麽悲哀與惶恐,有的只是堅毅與忠誠。

慶國的軍隊……果然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力,這種紀律性與強悍,如果放在戰場之上,該是怎樣可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