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樣的星空

“沙州別院”的大樹倒了黴,被範閑拿著那把天子之劍大放王者之氣,削去了無數樹皮。之所以如此,全是因為咱們年輕的欽差大人委實氣的不淺,偏生又不可能在妻子面前擺出臭臉,又不可能馬上就沖到北齊上京去罵自己親妹妹的老師,所以他總要尋個出氣的法子。

範閑不是那等喜歡打罵下屬來解壓的無趣BOSS,偏巧前世他躺床上看讀者,曾經讀了個酸不拉嘰的故事,讀的他眼淚花花的,所以今世便學習了一下那個故事的男主人公。

那位愛倒洗腳水的男主人公在老婆那兒受了氣,一直忍了N年,總是半夜偷溜出去,在河邊砸樹,以謀求可憐的心理平衡。

範閑不砸樹,他用堂堂四顧劍訣削樹,一邊削著一邊恨恨咬牙著。

當院子裏的樹在一夜之間白頭,而且衣衫盡碎,露出卑微赤裸的身軀後,範閑一行人坐著馬車離開,回到了西湖邊的彭氏莊園。

※※※

在西湖畔候著欽差大人與郡主娘娘的人著實不少,蘇州城裏那兩位總督巡撫不方便親自來,範閑心中暗自欣賞的杭州知州可是不會客氣,將西湖邊的那道長堤都封了三分之一,方便範府的馬車進入,又領著一幹下屬四處侍候著,生怕這二位大人物心裏有些不滿意。

對於這個馬屁,範閑很舒服地接受了下來,畢竟婉兒的身體不好,確實需要清靜。在府中眾人會合後,思思與藤大家的媳婦兒自然服侍著婉兒去休息,範閑抽空見了那位杭州知州一面,溫言勸勉了幾句。但第二日,他卻是讓虎衛高達將這些達官們的夫人全數擋在了後園之外。

範少奶奶不見客。

……

……

婉兒可憐兮兮地望著範閑,一雙眉兒早已蹙成了風中柔弱柳葉兒,眼中如泣如訴:“好相公,你就饒了我吧。”

範閑笑道:“乖,藥喝下去就好,不然可是要打屁股的。”

婉兒沒轍,只好苦不堪言地飲下藥去,忍不住在內心深處嘆了口氣,心想自己怎麽就那麽傻呢?把原因都告訴了範閑,以他的性情,當然是不會允許自己這般做的,早知如此,自己幹脆不下江南,偷偷在京都裏停藥就好了。

忽然間她微羞想到,如果不下江南,就算停了藥,去了體內的異素,可是……沒有他,又怎麽生孩子?

範閑正拿著手絹替她拭去唇角的藥漬,忽看著妻子頰上紅暈忽現,心頭微怔,不知那個小腦袋瓜裏在想什麽,好奇調笑道:“娘子,怎生羞成這樣?”

婉兒白了他一眼,哼哼說道:“不告訴你。”

她趕緊轉了話頭,此次下江南,一來是年前就定好的事情,另有一樁卻是有些要緊事需要與範閑商量,這些事情她是斷不放心讓下人們傳遞消息的。

範閑見她認真,眉頭微皺了皺,附耳上去,聽著妻子在耳邊輕聲說著,心情愈發地沉重起來,臉上卻沒有什麽變動,依然是一片安靜。他安慰開解道:“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讓你如此匆忙就下了江南……宮裏那些長輩們慣愛論人是非,理會不了太多。”

在京都的日子裏,這對年輕夫妻之間有極好的默契,而且也曾經挑明過——婉兒如今為人妻、為人女,這樣一個復雜的關系之中,範閑憐惜她,不願意她過多地摻和到這些陰穢事中,哪怕是婉兒實際上可以幫助他太多。

比如大皇子訪範府那日,兩口子的夜話。

可是話雖如此,婉兒卻不能假裝身邊什麽事情也沒發生,更不可能蒙著自己的雙眼,就假裝看不到自己的夫婿正與自己那位並不如何親近的母親劍拔弩張。

姑娘家的心思是很難猜的,但是在這件事情當中,她總是想尋求一個保護範閑,又不至於讓雙方陷入不可挽回局面的法子。

只是,很難。範閑很難想明白,婉兒也同樣如此。

所以她只好在京都小心打聽著四處的消息,替範閑分析著那些婦人政治裏的玄妙,憑借著她超然的身份,出入宮禁無礙的特權,幫助遠在江南的範閑聯絡宮中的諸人,消除一些可以消除的阻力。

這些事情範閑是知道的,也知道阻不了她,便只好隨她去。而且有些時候,確實需要婉兒在中間當潤滑劑,就像是春闈事發後的宮中之行。

……

……

因為範閑的反對,婉兒的能力並沒有得到充分的發揮,她在政治與宮事中的天然感覺更是被壓抑著,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明白這些事情,所以當知道宮中那個故事之後,她便毅然決然地來了江南。

與所有人的想像不一樣,範府少奶奶下江南,不是為了要看看那個叫朵朵的北齊聖女,只是要當面提醒範閑某些事情。

“宮裏的長輩……可以影響很多。”婉兒憂心忡忡地看著範閑,輕聲說道:“太後乃是皇後的親姑母,這兩位的關系是無論如何也撕脫不開的……皇後安排人進宮給太後娘娘講石頭記的故事,這其中隱藏著的兇險,你不可太過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