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有自主意識的磨刀石(第2/4頁)

話尾的聲音漸漸冷起來,說完這句話,他便在眾司庫們驚懼的目光相送下,往大工坊外走去。

葉參將帶著的軍士漸漸散開,監察院官員各歸其位,四處安插在工坊中的釘子依然不知是誰,官員們竊竊私議著,不知道在說什麽,工人們瞧了一出大戲,司庫們被血與火教訓了之後變得格外老實和驚懼。

坊外大雨漸停,一場熱熱鬧鬧的內庫罷工事件,就在範閑的刀子與掌櫃們的老臉下,這般荒唐而無稽地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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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庫與官員們的退銀行動十分順利,範閑一一審核之後,也輕輕擡了一下貴手,只要不是瞞的太過分的人,都給對方留了幾分薄銀的面子,沒有將眾人的家產壓榨幹凈。為官一任只是為財,如果全部搜刮幹凈了,內庫眾官表面無法,但心裏肯定有極大的疙瘩,做起事來自然會懶散的無以復加。

但就是這樣五指全部張開的扒拉銀子,府衙三日令依然收回了一筆巨大數目的銀兩,就算範閑家世累富,這一世也算是見過不少場面,但看著帳上的那個數字,依然震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的心裏有些隱隱後悔,此事鬧的轟轟烈烈,絕沒有可能瞞住京都那面。世人注目之下,這些清回來的銀子除卻發還這些年來虧欠工人的工錢外,其余的都要打入內庫專門的帳房,自己根本無法私人調動。

如果早知道司庫們是天下最肥的貪官,範閑說不定不會搞這麽一個清庫行動,而是會直接讓監察院六處的劍手去當小偷,除卻地契之類的東西外,把其余的銀票什麽的都搶到自己私人的手裏。

他如今正是缺銀子的時候,如果能有這一大筆銀子,就不再需要北方的幫助,避免過程之中產生一些新的麻煩,更關鍵的是,也可以讓父親大人置身事外,免得被日後的招標之事牽連著。

說回海棠。那日工潮之後,範閑回到府中對這位姑娘好生痛訴了一番,正義凜然之外,詳加分析了當前的情況,警告對方,慶國皇帝只怕已經知道了兩人如今在一處,如果你還敢當著虎衛的面去各工坊裏偷窺,自己只怕在內庫的位置上坐不了兩天,而自己不能呆在內庫,你北齊一年又得多掏多少銀子?

海棠有些無辜,心想自己只不過是閑了,所以想去逛逛,怎麽又扯到了什麽陰謀詭計。

範閑此人有些多疑,表面上不再提這事兒,但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好在內庫一應事務逐漸走上正軌,而這個過程竟是只需要了幾天的時間,不能不說那次工潮中範閑冷面殺人的一面,深切地震懾住了眾人,而老掌櫃的重新出山,範閑的巧妙安排,都起了極大的作用。

工人們重新得到了勞作多年的工錢,被霸占的姑娘們也回了自己的家園,整個內庫的面上都升騰著一種叫做喜氣的氛圍。

一片喜氣之中,也夾雜著一些不合協的音符。雖然範閑心思極為細膩,早就猜到了若幹,提前用官府的權力,壓迫著那些苦情故事的發生,但是慶國百姓自己的故事,總是家長裏短的極其復雜,百姓們看著那些婦人不順眼,偏生婦人們跟著小司庫過慣了快活的日子,一朝情勢變,也有些不適應。

司庫們不是午夜淫魔,所以也沒多少這等強娶小妾的事情,但是事情雖然不多,牽涉男女之事,在民間卻造成了極不好的影響,範閑苦惱之余,卻也沒有什麽好辦法,清官難斷家務事,自己這個酷吏也強不到哪裏去,只好就此丟開。

不過這些只是小插曲,在大的層面上,新任內庫轉運司正使——欽差範閑的權威已經樹立了起來,而且在內庫數萬名底層工人的心中,牢牢地鑄就了剛正不阿、清廉英明的形象。如今再也不需要八處在旁幫忙,由文名武名官聲順絡而下,範閑早就熟悉了此等手法。

內庫漸趨平靜。

只是工潮結束了,範閑的計劃卻只是剛剛開始,打蛇驚蛇,如今雙頭蛇的一半已經被他下了狠手打死,另一頭受傷之下,當然也要開始動起來。

“子越有沒有新的消息?”範閑坐在椅子上,眯眼看著今日來的院報,隨意問道。

蘇文茂應道:“沒這麽快,依您的吩咐,那些信陽方面的官員就算把消息遞出去,但這麽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個把月的時間。”

範閑嘆了口氣:“朝廷裏的禦史們辦事也太慢了。”

蘇文茂苦笑,心想世上哪有提司大人這種,等著都察院禦史來參自己的狠角,也就是您背景靠山夠強,才能如此安坐如山。

“不能等了,明天就把那些人逮起來。”範閑說道。

這話裏說的對象,當然是信陽方面留在內庫的親信官員,這些官員在三日令之初,便暗中挑撥司庫們的情緒,挑動眾人對抗範閑,而在範閑施出血腥手段之後,這些官員們更像是吃了蜜棗一般歡喜,連夜裏就想法子送了奏章出去,不問而之,當然是向京都的長公主派系官員們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