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京都府外謝必安

原來的京都府尹梅執禮,是柳氏父親的門生,一向偏著範府,在郭保坤黑拳案中,幫了範閑不小的忙,後來範閑在牛欄街遇刺,梅執禮身為京都府尹自然也要受罰,被罰俸一年,留職查看,但誰也沒有料到,第二年又出了春闈一案,幾番折騰下來,梅執禮終於從這個位置上被趕了下來,下放到外郡去了。

範府與老梅還偶有書信來往,所以範閑清楚那位當年的梅府尹,其實萬分高興離開京都府這間萬惡的衙門。

堂上,一大排看上去貧苦不堪模樣的人,正跪在案前失聲痛哭。這些人都是抱月樓死去妓女的親人,一邊痛哭,一邊痛罵著範家,口口聲聲請青天大老爺做主。

現任的京都府尹田靖牧滿臉正義凜然,唇角微微抽動,眼眶中一片濕潤,似乎是被堂下這些苦主的說辭打動的無以復加,馬上下令府上衙役速去抱月樓捉拿相關嫌犯,現場勘驗,又鄭重其事地表白了一番為民做主的心願,命人去範府請那位無惡不作的範家二少爺,卻根本沒有提到袁夢等人的名字。

範閑混在人群中冷眼看著,看出那位田靖牧府尹眼中的微微慌亂之色,心知對方也知道,那三位牽涉到妓女命案中的打手已經死了的消息。

對於堂上那些苦主的叫罵聲,範閑沒有絲毫反應,畢竟抱月樓害死了那幾名妓女,自己和弟弟不過被罵幾句,又算什麽?他只是在懷疑,這些苦主究竟是真的,還是二皇子那邊安排的。監察院的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但他卻不能什麽都不做。

京都府的審案是很乏味的,這種戲碼千百年來已經演過許多次了。雖然圍觀看熱鬧的百姓們依然津津有味,但範閑已經將心思轉到了別處。他今天之所以來到這裏,就是估算著有件事情馬上就要發生。

自己的嶽父,一代奸相林若甫之所以最後黯然被迫下台,雖然從根源上說,是因為自己地橫空出世,陛下聖心一動所致,但具體的導火索,還是當初那位死在葡萄架子下面的吳伯安。因為山東路的彭亭生授意大整吳家,整死了吳伯安的兒子,所以吳伯安的遺孀才會進京告狀,在途中被相府的人截殺,卻湊巧的被二皇子與李弘成救了下來——今天,二皇子會不會又來這麽一道?

嶽父的下台,範閑其實並不怎麽記仇,但卻記得了二皇子的手段。本來按理講,真正玩弄陰謀的高手,絕對不會重復自己的手段,但他將二皇子看的透徹,對方雖然喜歡蹲在椅子上擺出個莫測高深的模樣,但在自己這麽多天的試探下,終究還是顯露了年輕人稚嫩與強擰的一面。

除了監察院的恐怖實力,範閑比二皇子更占優勢的就在於此,他雖然這世的年齡比二皇子小,但實際上的閱歷,卻不知道要豐富多少。

……

……

不一時,京都府衙役已經帶回了抱月樓如今名義上的主事人,石清兒,還有相關的人手正在抱月樓後方瘦湖畔裏尋找痕跡,只是目前命案沒有直接證人,所以也不知道埋屍何處,當然找不到屍首。

範閑看著堂內跪在青石地板上的女子,在猜想她究竟會如何應對,是懾於自己的壓力而老實安分一些,還是依舊有些不甘心。至於埋在抱月樓裏的屍首,監察院早已經與史闡立配合著,在一個夜裏取了出來,放到了京郊好生安葬,只等著這案子真正了結以後,再想辦法通知她們真正的家人。

堂內的石清兒咬著雙唇,雖不是一言不發,但也是上面的大老爺問一句,她才斟酌半晌應一句,她心裏對這件事情明鏡似的,來之前那位史先生早交待過了,自己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

好在如今的東家要求也不嚴苛,並不要求自己攀汙什麽,也不要求自己為範家二少爺掩飾什麽,只是照直了說。所以不等京都府尹用刑,她就將當初抱月樓的東家姓甚名誰,做了些什麽事情,交待的一清二楚,但在妓女命案這件事情上,卻一口咬死,是那位正被刑部通緝的袁大家袁夢指人做的,東家雖然知道此事,但並不曾親手參與。

京都府尹本有些滿意堂下跪著的這女子應的順暢,但聽來聽去,似乎總有為範家二少爺洗脫的意思,而且二皇子那邊早交待過,這件事情斷不能與袁大家扯上關系,便將臉一黑,將簽往身前一摔,喝道:“這婦人好生狡猾,給我打!”

便有京都府的衙役拿著燒火棍,開始對石清兒用刑,石清兒咬牙忍著疼痛,知道這一幕一定有範家的人看著,自己既然已經沒了三皇子這個靠山,想指望著依靠範家在京都生活,那就得一條道走到黑。

她忍痛不語,卻不是不會發出慘叫,咿咿呀呀地喚著,疼痛之中含著幽怨,在京都府的衙門上飄來飄去,倒讓圍觀的百姓都覺得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