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初登

刑部之事,馬上傳遍了京都四周,人們預料之中監察院、宰相與範尚書這三大巨頭,對刑部、都察院的大反擊並沒有馬上展開,這一點出乎了所有官員的預料。

而殿試的時候,慶國皇帝陛下終於淡淡地表示了自己的態度,範閑所看中的幾個人都被選入了二甲,至於狀元榜眼探花,則並不出奇地歸入到一些成名已久士子的頭上,而且範閑清楚,這三位的名字也曾經出現在那幾張紙條上,當初自己糊名的時候也是做過手腳的。

皇帝陛下對於科場弊案表態更明顯的一點,還在於當時殿試的具體情形。傳宴之時,百官十分訝異地發現,太學五品奉正範閑有些扭捏不安地坐在前排,坐在太子和二皇子的下手,微羞笑著,似乎今日未飲酒,所以不像吐詩三百那夜一般狂放,有些不適應被萬眾矚目的感覺。

在範閑大鬧刑部之後,京中百官早就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更知道監察院借題發揮,仗著範閑監察院提司的法外情權,將刑部尚書韓志維與都察院禦史郭錚的臉皮全部扒光,而聽聞那夜宮中也出現了好一陣擾攘。

監察院提司,這是一個很陰森的職司,眾官始終難以將手握無數密探,暗操官吏生死的角色與範閑聯系起來,但無論如何,此時眾官再看範閑時,已不再僅僅是將他看做一個文臣,一個背後有大背景的權貴子弟,而是第一次實實在在感受到了範閑的實力。

殿試之後,春闈科場弊案依然在監察院的主理下,緩慢而堅定地審理著,而那位範提司卻安靜了下來——知道內情的人猜到,範閑在準備數日之後的出使一事。

……

……

三月初三,殿試結束,傳宴結束,插花結束。楊萬裏、侯季常、成佳林外加一個史闡立,這四位驟然間天降橫福的書生,終於覷了個空兒,有些不安地坐著馬車,來到了城南大街的範府門口。

楊萬裏擡頭看著範府那闊綽的門臉,有些緊張地瞄了瞄門口蹲的兇惡石獅,訥訥說道:“有些緊張。”

侯季常是四人中最沉穩之人,但頭一次來到這等豪貴之府,也有些緊張,強撐笑顏道:“小範大人都是見過的,年輕有為不說,談吐也是極有趣的人物,不似朝中旁的大員那般面目可憎,緊張什麽。”

成佳林在旁訥訥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前些天被刑部與監察院一鬧,他們這四個人按道理來說,以人言來論,誰都已經將他們歸到了範閑的門下,殿試已過,是無論如何都應該來府上拜門的。說回那日同福客棧裏,這四個秀才忽然間發現,慶國最恐怖的監察院居然為了自己和十三衙門的差役大打出手,險些沒嚇死。

史闡立性情最是溫和灑脫,此次反正沒中,所以比旁邊三位友人顯得要輕松許多,指著他們笑道:“我看你們確實挺緊張,不過大約不是拜訪門師的緊張,而是發現小範大人忽然搖身一變,成了監察院的提司大人,這才有些隱隱畏懼。諸兄,我說的可是正理?”

楊萬裏又看了一眼那石獅子,苦笑說道:“誰也料不到,怎麽沒兩天,詩仙範閑忽然就成了監察院權力最大的官員之一。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監察院那是多麽可怕的地方,朝中這些官員向來忌憚三分,小範大人入了監察院,這名聲確實有些不好聽。”

“無知俗人的偏見罷了。”史闡立笑著說道:“那日在同福客棧之中,你也曾經說過,監察院在監督吏治上,是極有好處的。”他轉向有些不以為然的侯季常說道:“郭尚書入獄後,你也曾經為監察院舉杯。怎的?如今發現門師是監察院的高官,你們反而如俗人一般想敬而遠之?”

楊萬裏嘆了口氣說道:“此次春闈弊案一事,天下皆知是小範大人首功,後來才真正明白,原來他一直就在為監察院做事。小範大人此舉,不單單是造就我們三人的前途,更關鍵的是,也為這天下讀書人謀個稍許公平些的道路,人人感激,就算知道他是監察院的提司之後,也沒有哪位士子敢對他稍有不敬。至於你我幾人,更不用多說,罷罷,就算小範大人將來一直在監察院裏呆著,咱們還是得好生跟隨,這點史兄不用多講,我也早下了決心。”

侯季常微微一笑道:“正是此理。只是有些可惜了,但凡在監察院任職的特務頭領,依朝廷規矩,就再也無法入閣拜相,不免有些可惜了小範大人這一身才學。”

此時成佳林才有機會插了句嘴:“小範大人還有那個身份,本來仕途就無法大展,來年聽聞還要執掌皇商內庫,所以能進監察院任職,倒不算可惜。”

眾人明白,他說的是範閑那個“郡主駙馬”的身份,一想到己等數人這位年輕至極的門師,居然會有如此多的身份,大家也覺得好生奇妙。四人在範府門口低聲商議良久,終於驅除了一些心中緊張,邁步向範府走去,遞上早已準備好了的名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