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天牢欺弱女

因為監察院直屬皇帝陛下指揮,所以如今慶國的天牢不在刑部,也不在大理寺,而是設在此處,看管著一應重犯,戒備格外森嚴。天牢的地點離監察院並不遠,只是拐個街角便到了,一旦有事,可以馬上支援。王啟年如今至少在表面上,已經不再是監察院的一分子,但憑借著範閑手頭的那塊腰牌,二人竟是輕輕松松地獲取了看守的信任,進入了天牢。

天牢的兩扇鐵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全然沒有範閑想像中陰森的磨鐵之聲。負責看守的護衛仔細查驗過腰牌後,恭敬地請二位入內,然後又從外面將鐵門關上。

鐵門內便是一道長長向下的甬道,兩旁點著昏暗的油燈,石階上面略覺濕滑,但沒有一星半點青苔,看來平日裏的打理十分細致。往下走去,每隔一段距離便能看到一位看守,這些看守看著不起眼,但範閑細細打量,發現竟都是四品以上的角色。

不知道走了多久,空氣都變得有些渾濁起來,與周遭渾濁的燈光一融,讓人的感覺變得有些遲鈍,似乎此地已然脫離了清新的塵世,而是已達黃泉兇惡之地。

“請二位大人出示相關文書或是內宮手諭。”一名眼神有些渾濁的牢頭看了王啟年一眼。

王啟年對這個牢頭很恭敬,將範閑的腰牌遞了上去。牢頭看上去十分蒼老,臉頰兩邊的皺紋都已經擠成了被細水沖刷後的幹土壟一般,他接過腰牌,再看王啟年的眼神就有些怪異:“小王,升官了?”

王啟年恭敬地一側身,讓出後面被全身籠在灰黑袍子裏的範閑,介紹道:“今天陪這位大人前來審案。”牢頭發現看不清對方的容顏,但知道自己手上這塊腰牌的份量,點頭示意了一下,從桌上取出鑰匙,打開了身旁的門,一擺手請二人進去。

範閑一皺眉,心想難道呆會兒要隔著柵欄問司理理?他不願意在太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聲音,所以轉過身去,對王啟年眼神示意了一下。

王啟年微笑著搖搖頭。

看著身後的鐵門關上,範閑有些好奇問道:“你怎麽怕他?”

王啟年愁眉苦臉說道:“他就是七處的前任主辦,一輩子都在牢裏過的,到了外放的年限,他居然寧肯回來繼續當個牢頭,說是喜歡這裏的血腥味道,您說這樣的人,我能不害怕嗎?”

範閑打了個寒顫,心想這監察院裏果然是一窩的變態,當年母親出錢搞了這麽個怪物機構出來,也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按照先前問好的,二人很方便地就找到了關押司理理的牢室。望著柵欄裏面那個模樣媚麗的女子,範閑眉頭一皺。一個弱女子,被關在這樣可怕的一個地方,但坐姿神態卻依然鎮定自若,看來對方在北齊一定是受過訓練的角色。但旋即想到,看來司理理也並不是個真正的厲害人物,不然當初一定不會逃離京城,而是會自投羅網,胡亂攀咬幾個大人物,將慶國的朝政搞的日日不安。

範閑並不知道自己的推論與押送司理理回京的那位官員極為一致,他將罩在頭上的灰袍取下,望著司理理,溫柔說道:“理理姑娘。”

司理理早就知道欄外有人來了,今天剛到京都,便有人來開審,看樣子對自己還是極為重視,所以刻意擺出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但……沒料到竟然是範公子!

“範公子?”司理理無比詫異,卻強行忍住了自己呼叫的聲音。

“司姑娘,醉仙居一別,已有月余,著實料不到再次相見,竟然是在這樣的場合之下。”想當初同床共寢之時,滿指香膩,口舌交纏,他何曾想過這個女子竟是北齊的暗探。

司理理不知道想到什麽,面色一黯說道:“不曾想到,範公子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範閑幽幽嘆息道:“瘦玉蕭蕭伊水頭,風宜清夜露宜秋。更教仙驥旁邊立,盡是人間第一流。本以為你我即便只是逆旅中偶然同遊之人,也算是極有緣份。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姑娘忍心對在下下此毒手。”

這首詩乃是前世錢惟演所作的對竹思鶴,講的便是個清高脫俗。範閑認為司理理既然名冠京華,素有才女之稱,一貫在眾人的惜愛目光中生存,應該骨子裏有些清高才對。他此時故意嘆出,自是意圖弱化一下這名女探子的心志。不料司理理竟是緩緩低下頭去,似乎沒有什麽觸動。

範閑再嘆息:“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司理理嫣然一笑,果然佳人如蘭:“公子能入此大牢見我,想來身份也不簡單,大家各自為主效命,何必多說?”

……

……

範閑絕殺詩歌嘆息用畢,結果屁用都沒有,他苦笑想著原來不是每個女人都容易陶醉在這種場景裏面,自己未免太荒唐了些,略略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手上已經多了一罐小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