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顧鯤的話雖然有些逾越之嫌,但他竟能對事不對人、不向朱敬業落井下石,朱猷棟也就不會計較他些微的失禮。

在君主制國家,君主說出一個提議後,直接說“千萬不能這麽幹”,還是比較犯忌諱的,畢竟魏征那樣愣骨頭諫言的比較少,多半還是要說委婉一些。

幸虧當代沒那麽多窮講究,朱猷棟也是小國寡民,大家說事兒就好。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覺得現在把敬業拿掉,就會打草驚蛇?你難道有證據證明,他如今已經投靠外國人了麽?”朱猷棟琢磨明白前後意思之後,語氣森然地反問。

他確實有相當的懷疑,但至今為止還沒抓到朱敬業裏通外國的鐵證。

顧鯤其實也沒有鐵證,不過這不妨礙他曉之以理的推論:

“殿下,我是這麽覺得的——你看,我那條當博彩船的航母,年底就要徹底改裝裝修完、明年初散散味兒就能開業了。我們的蘭方國際機場一期工程,明年也要投入商用,那邊的民航雷達站也已經造好。

如果沒有人通風報信的話,我覺得西方不少試圖重新殖民我們的陰暗分子,不會睡得那麽安心的,可既然他們現在什麽動作都沒有,那不就正說明我們有多麽‘身正不怕影子斜’,被他們真真切切看在了眼裏,所以他們才這麽放心麽?

不管朱敬業有沒有勾結外國,目前保持現狀是最好的。達到現在這種平衡,要麽是朱敬業壞心辦了好事,把我們的誠意透露給了洋人。

甚至有可能是朱敬業明明想栽贓我們,但他幕後的主子招子比較亮,看穿了他的栽贓,所以事實上反而還了我們清白。

要麽,就是洋人真的目中無人,覺得我們毫無威脅,所以懶得盯著我們。

這兩種可能性,我沒有鐵證來證明究竟哪種才是真相,但我可以打包票,這兩者必有其一。”

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後,剩下的無論再怎麽看起來不可能,也成了可能。

同理,如果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後,還剩下兩種可能,那就二選一唄。

如果有同時滿足兩個選項的求穩對策,那就先用著。

“此言著實不無道理……唉,我真是老了,小顧,論治國,我居然都不如你有遠見。”朱猷棟居然無力嘆息了一句。

“殿下千萬別這麽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只是從小冒的險比較多,而你們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刀頭舔血的經驗不如我罷了。”顧鯤連忙說了兩句體面話,把場面圓回來。

朱猷棟聽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也選擇了相信顧鯤的這種解釋。

因為否則就沒法解釋了,他總不會去相信顧鯤是重生者。

只能說成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冒險摸爬滾打上來,所以什麽陰暗面都見過。

能從白手起家三年做到蘭方第一勢力,這能是普通人麽?不說億裏挑一,至少是百萬裏挑一的命格和手腕。

“好吧,那就都按你說的辦,暫時先穩住敬業,不要打破目前的均勢平衡。”朱猷棟最終拍板,隨後又自然而然追加了一個問題。

“小顧,我剛才聽你的意思,你話裏話外只是打算‘暫時’穩住敬業,似乎你心中對於這個‘暫時’究竟有多久,心中已有成算?

不會還是想像上次跟我談心時說的那樣,覺得‘東南亞目前經濟形勢虛火嚴重,遲早必然有變’吧?那種判斷太虛了,你覺得眼下是否能看出更詳細的趨勢來呢?”

顧鯤知道,不再多吐露一些分析,今天是不能徹底讓朱猷棟跟著他的節奏走的,於是半虛半實地假裝思索了一會兒:

“具體我也不好多說,但就說上次跟你舉例子時提到的、搞死巴林銀行的那個索羅斯,目前好像就在研究東南亞各國的經濟泡沫問題。

這個消息,我是從我在矽谷的紅杉二級投資基金的朋友那裏打聽來的,沒有更多細節,但絕對可靠。也就是說,我不知道索羅斯究竟是怎麽個研究法,但他現在絕對是真的在關注我們這邊的機會了。

我認為我們突破西方監視的最好契機,就是將來索羅斯真的得罪整個南亞的時候。具體時間點我不好說,但我相信索羅斯會動手,他這人不會打白工的。”

“你在矽谷還有朋友?”朱猷棟下意識有些不信。

術業有專攻,顧鯤搞刀頭舔血的秘密工作有一套,這他是絕對信的。說顧鯤善於自保、不會陷自己於危境,他也信。

可要說顧鯤在金融市場上也有眼光、會看風向,這就有點玄乎了。

顧鯤目前手頭當然沒有準備證據了,不過他要的話,隨時可以弄到,不出一兩天。所以他很有把握地說:

“殿下,我的生意,您也不是完全了解,對吧。您應該記得,我在奧運會開始之前,就提前了將近兩個月去了大洋國,那一次,我可不是純粹為了適應環境、防止水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