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以筆練神

“首長,您不要我啦?”

戴裕彬擡起頭來,已然淚流滿面。

薛向趕忙抓起一卷紙,塞進他懷裏,“你小子,這麽大個人了,怎麽像個女人?哭哭啼啼,趕緊擦幹凈了,瞎胡思亂想什麽,老子傳授你一點經驗,讓你小子長長教訓罷了,又沒說趕你小子走。再說了,你小子又不是我私人物品,我還能管你一輩子?遲早要分開的嘛!別胡思亂想了,踏實工作,早晚必成大器。另外,我方才說的話,你小子一定記清楚了,不要把復雜的人想得簡單了,沒有人是傻瓜。”

薛老三話音方落,咚咚兩聲,辦公室的大門被敲響了,市委秘書長許衛國著一襲呢子大衣,溫文爾雅地站在門外,笑著道:“薛市長,上午九點半,一號會議室,曹書記主持市委常委會議,討論雲錦影城的籌備工作以及一些通報一些人事安排,請準時參會。”

許衛國方去,抹幹眼淚的戴裕彬,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說道,“首長,我敢打賭,這次的會議就是奔著江主任去的,昨天我們聚會時,江主任已經說了,曹書記揪著他的錯漏已經一連批評他兩次了,還要求他在稍後的全市經濟工作大會上當眾作檢討,如今又急不可耐地召開常委會議討論人事問題,擺明了是要速戰速決,打咱們個措手不及,不過昨天的聚會上,戚書記和謝市長他們已經做了溝通,有了防範,曹書記想要得逞沒那麽容易。”

值此關頭,戴裕彬再也顧不上勸說薛向打消離開德江的念頭,因為眼下這一仗至關重要,失敗了,薛向即便是還留在德江,只怕也無力回天了。

權力場上的事就是這樣,講究個運來天地皆同力,時去英雄不自由。

若有大勢在手,即使風急浪高,也定能一帆風順,反之,若是大勢已去,便堆出千軍萬馬,定也一擊而潰。

眼下,人家曹大書記看著是在打江方平,實則是在消自家首長的大勢。

按說,一位市委書記若是掌握了人事權,基本就能左右一地政局,若再控穩了財權,那必能言出法隨,威高九天。

可偏偏德江就出現了例外,如今曹力掌握了人事權和財經大權,卻還沒有掌握德江的政局。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薛向一直以來的勝利,營造出了一種大勢,這種大勢吸引著德江政壇上方方面面的頭頭腦腦,民心士氣,拱衛在薛向外圍,構成了一個強大的權力場,在對抗著曹力手中的威權。

而今次一旦讓曹大書記得逞,成功拿下了江方平,那薛向掌握的這種大勢便自然而然地土崩瓦解。

後續的結果,不問可知。

戴裕彬話罷,薛向笑道:“既然你們都商量好了,還跟我說幹什麽,我靜等著看戲就是,想必你和他江大局長導演的這出戲定不會讓我失望,我相信你們的能力!”

說著,薛老三便朝門外行去。

薛向方行出門來,戴裕彬追了出來,喊道:“首長,一號會議室從左邊走。”

戴裕彬幾乎以為自家首長被氣糊塗了,連會議室的方向都弄反了。

熟料,薛向頭也不回地繼續前行,揚揚手道:“我去收發室,有我的郵件。”

戴裕彬納罕已極,這都什麽時候,還顧得上郵件,繼而,又生出疑惑,平素的郵件不都是自己代取的嗎,這回是怎麽啦?

……

送走前來通知開會的許衛國,黃思文徑自折回書架,從一方矮格中掏出一卷寬白的紙來,行到書桌邊上,將紙鋪開,又從書桌下方的側櫃裏,搬出一個綠色的小匣,打開匣子,裏邊竟整整齊齊躺著文房四寶。

黃思文先將那寬白的紙在長大的辦公桌上鋪平展開,用鎮紙鎮了,又撩起袖子,往那精美的硯台中注水,研墨,揀起筆架上的一支狼毫,沾滿墨汁,便在那寬白的紙上揮寫起來。

他下筆極是小心,一只毛筆在他手中,似乎重逾千斤。

筆鋒頓挫,不疾不徐,不緊不慢,約莫二十分鐘後,那寬白的紙上才不過落了二十來個字,細細看去,那二十來個字,結構各不相同,筆法各異,或斜或躺,或歪或立,或以楷書,或以行書,或以草書,每個字皆各有特色,形意不同,然,精擅書法的見了,少不得得大吃一驚,原來這二十個字,皆是一個漢字,靜!

黃思文演了這麽一手,倒像是昔年王羲之書“之”,一百個“之”字,各不相同。

“好好好,不曾想,思文市長竟還是深藏不露的大書家,清代的宣紙,歙州的名硯,西域的狼毫,都是好東西,更難得的是,這一筆筆的妙字,當真沒辱沒這套文房,嘖嘖,這二十個‘靜’字,簡直可以跟昔年的書聖相較高低了。”

不知何時,邱躍進行到了書桌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