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團委初印象

京大哲學系團委三號會議室是間五十來平的大會議室,六米長、兩米寬的橢形紅木長桌,依桌而放的靠背硬木椅,雪白的屋頂上吊著五蓮明黃的吊燈,房間四角有致地擺放著純黑的真皮沙發,這一切的擺設都讓這個會議室當之無愧成為哲學系最好的會議室,據說團委能爭到這個會議室,還是老團委書記親自跟老校長拍了桌子的結果,連哲學系的老黨委書記、現任校長都沒爭得過。

此刻,這間在這個時代極顯奢華的會議室內,正召開一次別開生面的見面會。至於為什麽要說別開生面,那是因為系團委除了團委書記履新,還從未給別的什麽人召開過見面會,就是第一副書記上任,也不過是由書記召集大家講幾句話,認識認識就罷,可今天竟是為了一個履新的副書記、且是四大副書記排名最靠後的一個召開了見面會,用一句別開生面,正當其時。

哲學系團委書記周正龍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紅臉胖子,說話夾著濃濃的陜腔,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別的字他都能用陜腔版普通話讀出來,可偏偏這個最常用的“我”字,他總是要念成“俄”。這“俄”字一出,土腥氣就撲面而來,讓第一次聽他講話的人,還真難適應。

這不,端坐在緊靠周正龍左手位置第二位的中山裝青年,每到周正龍念出一個“俄”字,兩道筆直的劍眉,就猛地朝裏一擠。而這面目擠眉英俊的中山裝青年,正是新上任的哲學系團委副書記薛向。

九月一號,薛向剛送完三小入校,就接道電話,讓他去中組部報道。

薛向雖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趕到了。因著許子幹病休、振華同志高升,薛向進中組部,自然沒先前的那般待遇,接待他的是位中年同志,自稱是組織局幹部三處的副處長,姓王。

這王姓副處長似乎是收到過招呼,言語間,既倨傲又和藹,矛盾至極,稍稍自我介紹後,便言道代表組織談話,接著又走形式似地過了一遍,就發放了任命書,便禮送薛向出境。

從頭至尾,薛向都沒摸著頭腦,待打開任命書一看,才知道自己竟被任命為京大哲學系團委副書記,級別副科,後面緊跟著括號,括號內寫著“享受正科級待遇”。

拿著任命書,在中組部大門外,愣了半天,薛向方才想明白,這大概就是許子幹那天說的、給自己的安排,粗粗一算,剛好過了留黨察看期。

驟然得官,讓薛向這小官迷很是興奮了一番,晚上連灌兩瓶白酒,又把小家夥做了布娃娃,拋上拋下地好一陣折騰,弄得小家夥好幾天看著他就繞道。實在是喝完酒的大家夥太瘋狂,讓橫行無忌的小家夥也hold不住。待稍稍恢復如初,小家夥就發布薛家第一號禁令——禁酒。

要說此番得官,薛向真的是高興壞了,比在港島炒股,驟賺幾百萬,還要興奮。因為這是組織上第一次給他明定級別,代表他正式跨入了官僚體系,成了萬萬千千統治體系中的一員,算是拿到了競逐天下的入場券。

說到這兒,又得多句嘴。為什麽說是組織第一次給他明定級別,畢竟薛向曾經收獲的兩個官職,一個是安辦高參,一個是快活鋪人民公社副主任?軍委高參,咱們就不說了,是只有安老爺子一家認賬的大水貨,那證件拿來唬人倒是好使,別的用處丁點兒也無;而人民公社副主任雖然是正兒八經的牧守一方的父母官,可到底上不得台面,因為全公社只有馬山魁這一社之長掛上了副科級,就連第一副主任蔡高智也不過是正股級,就更不提薛向了。

所以說,從前薛向大約等於編外人員,簡稱不入流,有了這份任命,明定了級別,才算是入了流品,跨進了官員體系。

卻說薛向最開始還估摸著這括號裏的正科級待遇,是振華同志酬他那三篇文章之功,畢竟明面上,振華同志在這次博弈中得益最大,已然一飛沖天。一念至此,薛向心中隱隱有些得意,可得意沒多久,轉念一想,怎麽任命書直接到自己手中來了,沒人陪自己上任,竟是比當初安排下鄉當大隊長的待遇還差?

要知道這京城大學是全國少有的副部級高校,組織人事歸中央直管,薛向這跨界調動理應由中組部派員送崗,哪怕是個辦事員都成,可這回卻是讓薛向自個兒拿了任命狀直接上任,其中冷遇的味道不言自明。

薛向心中覺出不對,再一打聽,才弄清楚這小小哲學系團委竟是副處級單位,團委一把周正龍是副處級,另外三個副書記全是正科級,再一看自己這打著括號的享受正科級待遇,心中的得意立時沖了個精光,只得自個兒瘟頭瘟腦地跑來上任,沒想到他剛到團委書記周正龍處報道,便受到了規格頗高的熱情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