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前塵往事(第2/3頁)

約翰遜本來預備了一出賣身葬父的戲碼,打算以此投於恭親王門下,沒想到鬼子六名不虛傳,生怕別人以為自己是圖謀這個清秀小廝而害死洋人,哪容他上演大戲,早早讓管家打發幾兩銀子,將其逐出恭親王府。

沒了主人的約翰遜就這樣既報了仇,又恢復了自由身,但是身上只有幾兩銀子,在偌大的帝都很難安身立命,他又不甘心無功而返,命運的十字路口,他遇到了一個叫王蹇的廣東舉子,王蹇在京已久,屢試不中,盤纏即將耗盡,又身染重病,約翰遜和他一見如故,又都是廣東同鄉,異鄉異客情更深,三個月後,王蹇病故,約翰遜傾其所有安葬了他,從此化名王蹇,以廣東舉子的身份踏入了京師的廣東會館。

舉人和小廝的身份可謂天壤之別,小廝永遠是下等人,再怎麽洗白都無用,而舉人屬於文人,是這個國家的精英階層,此時已經改名王蹇的約翰遜發揮出他長袖善舞的天賦,再加上面容俊秀,他很快就在廣東會館如魚得水,他很會包裝自己,將恭親王府的這段經歷改頭換面,吹噓能和王府說得上話,因為細節完美,別人不信都不行。

事實上《王蹇爵士大傳》裏有些不真實的記錄,王蹇並沒有考取進士功名,他是捐班出身,花四千兩銀子買了個官職,搞了一身七品官服魚目混珠,他既沒當過總理衙門的章京,也沒當過恭親王的私人翻譯,四年後恭親王就病逝了,死無對證,任由他蹭熱度也沒法反駁,甲午戰爭之後,王蹇敏銳的察覺北京的氛圍不對,義和團的興起更讓他覺得危險,於是在庚子之變前南下去了上海,憑借一口流利的京片子加英語粵語,還有四品京官的身份,縱橫於十裏洋場。

王蹇的發跡就是在這個時間段,他當過怡和洋行的買辦,當過股票經紀人,炒過房地產,在資本市場上發跡之後投身實業,開煤礦修鐵路,書裏記載,他和當時任工部侍郎的盛宣懷是忘年交,但實際上盛宣懷對這個來自廣東的投機客向來不屑一顧。

王蹇在南洋橡膠股票風潮中賺足了銀子,但也得罪了很多人,不得已離開上海灘,回到故土香港,這麽多年來他對生母不管不問,連母親什麽時候死的都不知道,更別說去上墳了,王蹇大人和阿鬼仔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了。

大清帝國落幕了,南北議和,袁大總統登基,這個時間段王蹇非常活躍,熱衷於政治活動,妄圖在北洋政府裏謀一個位置,要不是唐紹儀作祟,他幾乎能當上交通部次長,官場失意的王蹇開始巡遊全國,足跡踏遍千山萬水,雖然國家動蕩,軍閥混戰,但他和各方勢力交好,無論走到哪裏都有當地督軍派遣軍隊保護隨行,萬無一失。

王蹇樂善好施,隨時帶著一支醫療隊免費給當地老幼看病,他本人也是有資質的醫生,擅長把脈摸骨,尤其擅長給幼童摸骨,不但看病,還會算命哩,所以走到哪裏都很深歡迎。

1925年,王蹇來到近江,彼時的江東還在一個叫孫開勤的軍閥統治之下,王蹇曾經經手賣給孫督軍一萬支歐戰剩余的廉價步槍,頗有些交情,他照例在近江開館看病,摸了起碼五百個幼童的腦袋瓜,終於迎來了另一位主角。

這個主角剛出生沒多久,是奶媽抱來看病的,丫鬟和保姆跟著,聽說是城裏南大老爺的妾生的孩子,總尿床,還夜哭不止,王蹇摸了孩子的後腦勺,說這孩子將來有大出息,不如我認一個義子吧。

本來這是一樁美事,可是恰巧南家和王蹇有仇,南老爺的長子多年前在上海炒股票,就是買了王蹇的橡膠股票賠的血本無歸,跳江自殺,從此南家才一蹶不振,仇人還想收自己的兒子當義子,沒門!

王蹇鎩羽而歸,後來派了幾波人來誘拐孩子,拐不成就強搶,南家早有防備,一直把孩子保護的好好的,六歲時,孩子取了學名,叫南裴晨。

成年後的南裴晨北上求學,輾轉飄零,此時山河板蕩,國破家亡,消息阻斷,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人實在太難,遠在香港的王蹇也顧不上其他,帶著家人流亡美國,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香港重回英國懷抱,王蹇再次試圖聯系南裴晨,接他赴港,可是政治運動又起,南裴晨無法出國,再後來身陷囹圄,等恢復自由身已經是七十年代末了。

八十年代,改革開放的窗口已開,南裴晨終於有機會去香港,他辭別愛人,只身南下,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王蹇給南裴晨設計了一整套故事,戲碼和劉昆侖掌握的差不多,但略有差距,南裴晨誤以為自己身中奇毒,時日無多,彌留之際囑托他人將一盆君子蘭寄回國內,這盆君子蘭上附著他的靈魂,他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