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可可西裏

車隊從格爾木出發,誰是本地人,誰是內地人,一目了然,本地司機向導都穿著隨便,皮衣軍大衣棉襖之類,頭發亂糟糟面目黑紅,內地人都是一身色彩鮮艷的沖鋒衣,戴著墨鏡和帽子,一副養尊處優偶爾去趟西部就覺得人生很酷炫的樣子。

一路之上簡艾都在和劉昆侖科普於謙的爸爸和父親的梗,他倆同坐一輛青海牌照的蘭德酷路澤,簡艾樂得前仰後合,不停瘋笑,完了還說劉昆侖你這人脾氣真好,任人怎麽說都不帶生氣的。

“唉,你以後踏上社會怎麽辦啊,簡直是任人宰割。”簡艾哀其不爭的嘆口氣,還想伸手去摸劉昆侖的腦袋,“要不姐姐罩著你。”

劉昆侖把簡艾的手按了下去,只是淡淡地笑笑,絲毫也不見怪,這個又醜又傻的女孩不知道自己的赫赫威名,如果她知道眼前的青年手上已經有了十幾條人命的話,恐怕以後就不敢吱聲了,劉昆侖不希望那樣。

探險隊浩浩蕩蕩直奔五道梁,這裏屬於青海玉樹地區,平均海拔四千五百米以上,是真正的無人區,就是不適合人類長期居住的區域,放眼望去,寸草不生,一望無盡都是砂石戈壁,遠處是皚皚雪山,荒涼的不像是地球表面。

開車的藏族司機聽到簡艾的嘖嘖驚嘆,說這沒什麽,無人區一直有人活動,盜獵藏羚羊的團夥在這裏活動了十幾年了,他們有好車,有槍,公安都打不過他們,當年索南達傑就是被盜獵分子打死的,巡山隊開的是北京吉普,可沒有現在這種條件,動不動就是奔馳的越野車,還有衛星電話和GPS。

“師傅,您見過索南達傑麽?”簡艾問這位面目滄桑的藏族大叔。

“我給索南達傑開過車,那年我二十二歲。”師傅說,“我叫當旺,是西部工委的人,後來索南達傑犧牲了,他的妹夫紮巴多傑接任沒兩年也犧牲了,再後來,西部工委解散了,我去了治多縣旅遊局當司機,一直到現在。”

“師傅講講當年的故事吧。”簡艾不再關心劉昆侖的爸爸和父親,眼巴巴的求起當旺大叔來。

司機師傅閑著也是無聊,將講述了無數次的故事又講了一遍,他是旅遊局的司機,經常送內地和外國客人,這些段子故事駕輕就熟,已經相當流暢,除了保護藏羚羊的故事,偶爾還穿插一些別的段子,比如無人區的神秘典故。

“說是無人區,但是咱們可可西裏比沙漠好多了,有雪山,有湖泊,有動物,藏羚羊,野牦牛,旱獺,還有植被,人這種動物是最頑強的,我們當年抓到盜獵分子不好處理,帶著危險,殺了犯法,就把他們放在無人區,能走出去是他們的命,走不出去也是命,很多人都能走出去,他們沒有車,沒有糧食和水,不照樣能行。”

簡艾說:“很多人能走出去,那就是說也有一些人走不出去了?”

當旺不回答這個問題,又扯起另一件事:“有一年,旅遊局給我一個任務,每隔一個月去布喀達坂送給養,那是可可西裏最高峰,海拔六千八百米,那個人在山上住了很久,他在一個山洞裏,洞口用石頭堆死,只留一個小洞,我把給養放在這個小洞裏就算完成任務了。”

簡艾驚呼:“修行者,還真有這種人存在!”

當旺說:“多了,自從改革開放以後就沒斷過,咱們這邊有,西藏的阿裏那邊也不少,有的是從印度尼泊爾來的人,也有西歐美國來的人,他們吃的東西也都一樣,沒別的,只要水和青稞面。”

“那他拉的大便怎麽處理啊?”劉昆侖插了一句,被簡艾推開:“你走。”

“那你見過那個修行者麽,和他說過話麽?”簡艾非常好奇。

當旺說:“我們普通工作人員是沒有機會見的,他們也不會親自來交涉,一般是讓隨行人員和旅遊局交涉,以前科技不發達,開放程度也不夠高,外國人來這兒修行,不經過咱們政府是行不通的,現在不一樣了,他們可以自己租車,自己找向導,慢慢的就不找當地政府幫忙了,政府因此少了一大塊外匯收入哩。”

一路閑扯,五道梁到了,車隊進行了簡單補給,實際上他們給養帶的非常充足,皮卡裏裝滿了飲用水幹糧汽油和備胎以及各種工具,五道梁小飯館裏的飯菜口味很差,車隊支起爐子自己做飯,飽餐一頓後繼續前行,不出三十公裏就是劉昆侖出事的地方。

那輛拋錨的捷達車還停在路邊,白色的車身被風沙吹的斑駁不堪,劉昆侖很納悶,為什麽沒人順手把車偷走,細想就能理解,成本太高了,舊捷達也就值兩三萬元,在高原上拖一輛報廢的破車走實在是不明智的舉動。

但是車裏稍微有點價值的東西都不見了,包括劉昆侖的身份證件、錢包和手機,連備胎也被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