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老劉家的往事

劉昆侖對崔寨村老家並無感情,對宅基地什麽的也不感興趣,但他見不得父母被人欺負,所以當場就怒了:“對,告沒用,他們就認這個!”說著揮了揮拳頭。

劉金山說:“小五今天開車來了,正好到崔家門口過一趟,讓他看看我劉金山的兒子也是有出息的!”

不過是區區一輛二手捷達而已,就能讓父親的自信心和自豪感爆棚,劉昆侖覺得這個兒子當的真愧疚,他扶著父親上車,這個動作讓劉金山有些意外,父子倆多少年來形同仇人,基本上沒有親切的交流和接觸,其實劉昆侖自己也有些不自然,從小劉金山就經常打自己,下手狠辣無比,但即便現在知道這個人不是自己的親身父親,他也沒有仇怨,只有養育之恩。

母親勸了幾句,拗不過爺倆,只得也跟著上車,劉金山坐在前排副駕駛位子上,指著前方說:“前邊左拐,再右拐,你這個窗戶怎麽放下來?”

村裏的土路坑窪不平,狗屎豬糞,雞犬往來,鄉親們端著飯碗倚著門框,看這輛外鄉來的汽車,劉金山則探出頭來和相識的人打招呼:“七大爺,四叔,那不是老誰家的小誰麽?”

鄉親們對劉金山不冷不熱,年輕人不認識他,年紀長的則喊他一聲金山,經過這一段土路,前面豁然開朗,道路也變成能容納兩輛汽車並行的砂石路,劉金山指著道路左側一棟小樓說:“那就是崔家的房子,隔壁就是咱家的宅基地。”

崔家的小樓蓋的像座廟,院墻高大,插著玻璃碴子,高樓四層,外墻貼滿黃色馬賽克,還起了個中式的歇山頂,黃色琉璃瓦,樓前就是砂石路,和砂石路平行的是一條淺淺的水溝,小樓面對的是村子南頭的莊稼地,一望無際,視野開闊。

老劉家的宅基地緊鄰著崔家,是一片殘磚破瓦,四周已經起了墻頭,看樣子崔家是打算當成無主的地給占了。

“按喇叭,告訴崔家,我劉金山又回來了。”父親說,因為興奮,他漆黑的面龐有些紅暈。

劉昆侖按了幾下喇叭,崔家沒有動靜,捷達車從崔家小樓前開過,劉昆侖問:“要不要倒回去再開一趟?”

“不了,先去你姑家,車裏有煙酒麽?”劉金山不說,劉昆侖還不知道自己有個姑姑,他隨著父親的指引開到前面一戶人家,把車停在門前,打開後備箱,準備抱成箱的酒,劉金山推開他,只拿了兩瓶說這就夠。

林昆侖抱著兩瓶紙盒子包裝的白酒跟著父母進了院子,一對面目樸實的農村夫婦從屋裏出來迎接,劉金山剛才已經走過親戚了,他說正好小五開車過來接我,就帶他認個門,來,喊姑父。

母親卻說:“該喊舅舅。”

劉昆侖秒懂,這是兩家換親的結果,所以姑父也是舅舅,同理,對於舅舅家的小孩而言,劉金山也是姑父兼舅舅的雙重身份。

剛才已經來過一趟,該說的話也說過了,但一支煙的時間總是要坐坐的,劉昆侖給舅舅上了一支煙,聽大人們說話,劉金山問他:“小五你在哪兒上班來著?”

“金橋大市場。”劉昆侖答道。

“小五是總經理高級助理,車停門口了,就是公司給配的,你家小子不是在城裏打工麽,留個電話號碼,讓兩個小的也見見面,畢竟是表兄弟。”劉金山氣派十足,指手畫腳,老實巴交的妹夫拿出一張紙來,說這個號碼是秦雄隊長的,打這個電話能找到他。”

北河縣是建築業大本營,崔寨村裏基本見不到年輕勞動力,年輕人都進城蓋樓去了,舅舅家的孩子叫秦雄,和劉昆侖差不多歲數,就在近江打工。

劉昆侖記下了這個號碼,劉金山又說了幾句清明節回來上墳燒紙的事兒,辭別妹妹妹夫,出門上車,原路返回,卻發現崔家門前橫著一輛農用車,把路堵的死死的,過不去了。

“狗日的!”劉金山要下車,劉昆侖制止了他,開始鳴笛,按了足足三分鐘喇叭,崔家樓上才露出一張臉,罵道:“按什麽按,嚎喪呢!”

劉昆侖喊道:“好狗不攔路,把你的破車給我挪開!”

樓上喊道:“有種你動我的車試試!”

劉昆侖開始倒車,樓上以為他慫了,卻沒想到他只是調整角度,捷達車再度向前,慢慢的將農用三輪硬生生推到溝裏去了。

一陣急促下樓的腳步聲傳來,母親嚇得臉都白了,催促道:“快走。”

劉昆侖沒熄火,拉起手刹下車,從崔家大鐵門裏出來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家夥,紅臉膛,黑胡子,手裏提著鐵鍁,二話不說掄起鐵鍁砸向捷達車。

一只手握住了鐵鍁把,劉昆侖質問道:“憑什麽擋我的路!”

“路過我門口按喇叭,你嚇唬誰呢!”老頭須發皆張,怒容滿面,他的理由更是囂張無恥,劉昆侖懶得和這種人計較,一巴掌抽過去,緊跟著又是一腳,將老東西放倒在地,鐵鍁扔到溝裏,指著他喝道:“記清楚,我叫劉昆侖,我是劉金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