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血

出租車司機疑惑的眼神出現在後視鏡中,這一對男女嚴重不搭對,以他在北京開了十年出租車的經驗來看,這女的屬於頂層上流社會,男的則是外地來京打工仔,是什麽樣的奇遇讓本該兩個世界的人坐在自己的車後,還勾肩搭背,摟摟抱抱?司機師傅滿腹國際政治軍事知識排不上用場,只恨這世界變化太快。

為了襯托氣氛,司機師傅將一盒磁帶塞進卡帶機,車內響起了一首老歌:“午夜的收音機,輕輕傳來一首歌……”

回到建外外交公寓的家裏,李夢蝶把所有的燈都打開,所有的門窗關閉,窗簾拉上,用從廚房拿了一把雙立人的西式廚刀握在手裏,神經兮兮,如臨大敵。

劉昆侖則安靜的欣賞李夢蝶的書架,昨天他還是客人,現在則以救命恩人自居,坦然自如多了,別說,李夢蝶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劉昆侖看到車裏有一本《文化苦旅》還對她略有鄙視,但是看她的書架卻刮目相看,這個女人涉獵頗廣,甚至連杜黑和克勞塞維茨的書都看,而且明顯這些書不是買來充門臉的,每一本都有翻閱過的痕跡,當然大多數還是藝術類書籍,畢竟她是搞藝術的嘛。

“有必要這麽誇張麽?”劉昆侖看了一眼手持利刃坐在沙發上的李夢蝶。

“我只是通過這種行為增加安全感,就像孩子看電視的時候拿著玩具槍一樣。”李夢蝶自嘲的笑笑,將廚刀丟到茶幾上說,“我想知道,你是怎麽知道那幾個人會對我不利的,你又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

“說了還怎麽救你。”劉昆侖道,從兜裏掏煙,只掏出一個癟的中南海煙盒。

李夢蝶啞然失笑:“你啊,還真是鬼機靈。”說著起身去櫥櫃裏拿了一條熊貓香煙拆開,丟給他一盒,“抽這個吧,海裏的大佬都抽這個。”

劉昆侖打開包裝叼了一支,說道:“我注意到有一輛車跟著咱們,但是不能確定他們到底是什麽目的,也許是警察也未可知,再加上你在銀行大廈外面被人潑狗血,我尋思你的背景挺復雜的,如果是私人恩怨也就算了,但是如果是謀財害命,我不能不管,不能前腳拿了你兩萬塊,後腳就見死不救。”

“所以你就一直等在地下停車場?”李夢蝶也點了一支煙,歪坐在沙發上,饒有興趣的看著劉昆侖。

“對,我一直盯著那幾個人,他們不動,我也不動。”

“那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厲害了,在銀行外面你被他們揍成啥樣了,可是對付這四個人你都沒費什麽勁。”

劉昆侖搖頭:“生死之戰,往往就是一瞬間見分曉,平時再厲害的人,危急時刻都會麻爪,能發揮出五分之一的能力就算不錯了,他們敗在心虛,我勝在突然襲擊和心理素質上,再加上書包裏的磚頭。”

話雖這樣說,李夢蝶還是心有余悸,事後查明,那幾個人身上帶著電擊器、長匕首和棍棒,得虧是劉昆侖先發制人,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我的票又廢了。”劉昆侖說,這張軟臥票發車的時候,他正在派出所做筆錄,這筆賬又得算在李夢蝶身上。

“我給你買飛機票,不過今天是走不成了。”李夢蝶說,“你得留下,保護我。”

劉昆侖起身:“不行,我得走。”

“不許走!”

“我他媽的一天沒吃飯呢!”

李夢蝶恍然大悟,一整個白天劉昆侖都沒吃飯,光跟著自己亂跑了,她趕緊尋找食物,家裏還有日本進口的面條,下了滿滿一鍋,又把冰箱裏的對蝦、魷魚、北極貝下鍋裏,做了一鍋海鮮面,開四盒罐頭,拿微波爐轉了,打開一瓶XO,點上蠟燭,擺在陽台小圓桌上,陪劉昆侖喝一杯。

劉昆侖風卷殘雲一般將海鮮面一掃而空,李夢蝶看的目瞪口呆,繼而笑道:“長身體的年紀,飯量好正常。”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了雪花,李夢蝶驚喜的打開窗戶,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雪花在掌心中化成一滴水,她感慨道:“小時候喜歡下雪,但是雪化的時候天氣最冷,早上水龍頭會凍住,屋檐下掛了一排冰溜子,融化的時候連成一片水滴,就像是在下雨,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的感覺。”

“小時候我最怕下大雪,以為我家會被積雪壓塌,別說下雪了,就是下雨我都得半夜爬起來,拿盆接雨,外面大雨,屋裏小雨。”劉昆侖也望著外面的雪花飛舞,想起了從前。

這是一個奇妙的夜晚,兩個剛認識不久的男女在北京的雪夜圍爐夜話,宛如相識已久的朋友,李夢蝶講述了她的故事,她是湖南人,前些年跟隨男朋友闖蕩北京,男友是搞藝術的,自命不凡,卻被現實把夢想打得粉碎。

“知道麽,我第一次見你,就想到了他,他和你一樣精瘦,眼神倔強。”李夢蝶已經在喝第七杯酒,一瓶XO見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