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垃圾帝國 (第2/3頁)

劉昆侖說:“看這架勢是被仇家砍傷的,裝箱子裏送這兒是打算活埋的,送醫院反而是害了他,不如姐姐你就行行好,救救他吧。”

臟孩也眼巴巴的幫腔:“姐姐,你就發發慈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劉沂蒙到底是少女心性,幾句迷魂湯下來就迷糊了,擺擺手說:“好吧好吧,我試試,你們這樣不行的,要買幹凈的一次性床墊,再買碘酒,藥棉,紗布,消炎藥,鹽水吊瓶,還有打針的一套東西,記得千萬買新的。”

劉昆侖騎著三輪車,帶著臟孩去五公裏外的一家小藥店買齊了這些東西,回來後鋪開攤子,劉昆侖和臟孩一個擡頭一個抱腳將男子丟在案子上,這才想起在他身上搜一遍,沒有錢夾,只有一部愛立信T18手機,已經沒電無法開機,劉昆侖隨手把手機塞進了褲兜。

劉沂蒙仔細洗了雙手,煞有介事的戴上橡膠手套,用酒精消毒創口,用雲南白藥外敷,再用紗布把個傷員包裹的像木乃伊,又嫻熟的敲碎針劑,用針筒抽了藥水,注入氯化鈉溶液吊瓶,給傷員進行靜脈滴注,用的是面臨淘汰的抗生素消炎藥,藥效狠辣的虎狼之藥,完全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的節奏。

處理完之後,劉沂蒙才注意到傷員的樣貌,這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鼻梁高挺,劍眉下雙目緊閉,棱角分明的嘴唇也緊閉著,呼吸微弱,脈搏似有似無。

“放心,我一定救活你。”劉沂蒙握著傷員的手說。

“姐,到點吃晌午飯,去晚了咱爸該發脾氣了。”劉昆侖提醒道。

姐弟倆回到家的時候,午飯剛做好,劉家在垃圾場屬於生活中等偏上的階層,做飯用的是液化氣瓶而不是木柴和麥秸,堂屋裏還有長虹彩電和一部台式微機,當然都是修好的廢舊電器,看電視用的是屋頂上的天線鍋子,上網就別想了,這地方不通電話,遑論網絡,劉金山雖然暴躁,但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還算過得去,家裏甚至有一面墻的書架,擺滿了論斤買來的舊書,劉昆侖接觸的書籍繁雜無比,有托爾斯泰大仲馬海明威,也有三言二拍水滸西遊,還有拖拉機修理入門、基幹民兵訓練手冊、電工基礎,當然他最喜歡的還是金庸古龍黃易倪匡。

飯桌上擺著白酒瓶和三碗菜,油炸花生米是劉金山下酒用的,熗土豆絲和白菜燉肉是孩子們的下飯菜,吃飯前劉金山摩挲著下巴上的絡腮胡子,照例把女兒和兒子罵了一頓,他們面黃肌瘦的母親站在廚房門口大氣不敢出,只是靜靜的聽著。

一頓老生常談的所謂教育之後,劉金山大手一揮:“剋飯吧。”

倆孩子戰戰兢兢吃完飯,嘴一抹都跑了,不約而同的來到秘密基地,一瓶鹽水已經打的一滴不剩,還回了半管子血,劉沂蒙趕緊換了一瓶新的注射液,用藥水把血壓回去,拍拍胸脯:“嚇死了,差點出人命。”

“練手嘛。”劉昆侖寬慰姐姐,“我在這看著,包他死不了。”

“你毛手毛腳的,還是我來看著,你幫我給家裏打掩護就行。”劉沂蒙說著,從包裏拿出雪白的護士大褂和帽子,這是她自己用白萊卡棉布做的,帽子上的紅十字略顯滑稽但很是醒目。

晚飯是劉昆侖送到秘密基地來的,四姐吃了飯,繼續捧著舊書看言情小說,順便照顧病人,沉睡中的男子呼吸已經平穩,臉上的血汙擦掉了,安靜的如同一尊雕塑。

到了晚上,傷員開始發燒,額頭滾燙,體溫高達四十度,劉沂蒙慌手忙腳,不知道怎麽處理,只好用物理降溫法,酒精用完了,只好回家偷拿了父親的一桶劣質高度白酒,不停的拿毛巾蘸白酒擦拭男子身體,忙乎了大半夜,人涼了。

“不會是死了吧。”劉沂蒙嘴一扁哭了出來,哭了半天,試探著摸了摸男子脈搏,還有,人沒死,只是退燒了。

筋疲力盡的劉沂蒙趴在床頭睡著了,嘴角滴著口水,盜版小說滑落在地,她在做夢,夢到了白馬王子開著拉風的摩托來垃圾場迎娶自己……

一夜西風呼嘯後,清晨的陽光灑在劉沂蒙的護士服肩頭,她醒了,擡頭看窗外,霧霾散盡,陽光明媚,再看沙發上,傷員消失無蹤。

劉昆侖聞訊趕來,四下尋找依然不見蹤跡,他分析說傷員大概是蘇醒過來,怕咱們找他要醫藥費,偷偷溜了,不過咱也不吃虧,他的手機在我這兒呢。劉沂蒙雖然老大不樂意,還是接受了這個解釋,說只要人活著就好。

這件事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直到第七天,劉昆侖在垃圾堆裏撿到一個萬能充電器,丟給劉沂蒙充電,電池充滿之後,劉沂蒙試著把電池裝上去,長按開機鍵,窄窄的綠色屏幕亮了,顯出中國電信四個字。

劉沂蒙擺弄著手機,忽然屏幕上跳出一行電話號碼,蜂鳴音響起,嚇得她差點把手機丟出去,蜂鳴音就一直響個不停,劉沂蒙遲疑了半天終於還是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