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而後可以有為

很少有人記得那個孩子。

從白浩南能夠了解到和聽見的言論裏面,肯定和媒體上看見的不一樣,但無論媒體怎麽一邊倒的抨擊教練粗暴殘忍,把孩子說得小白花一樣無辜無助,但外界很快都忘記了這個孩子,就像他們一開始就沒想過這孩子是有多調皮,才會讓老陳動手。

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知道教育調皮孩子有多頭疼,這就跟那些電擊治療網癮、鞭打引導人生的學校被曝光時候輿論一邊倒一樣,很少有人想過他們的父母是經歷過什麽樣無奈的教育歷程才非要把孩子花錢送到那裏去,當然孩子變成那樣肯定有多種原因,父母得擔最大的責任,可已經那樣了,或者說白浩南知曉的,天生有些孩子就精力旺盛到不搞事不行,要面對這種孩子教練們不上手打簡直不可能。

但這終究是錯的。

本來可以取個更加洋氣更利於推廣的訓練營名稱,白浩南還是自作主張的用了這個孩子的名字,就是為了警醒自己和老陳,有些理所當然、習以為常的做法終究是錯的,老陳已經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不需要再有孩子為此付出最嚴重的後果。

白浩南連李海舟、邱澤東的名字都沒有去刻意紀念,就是因為有些東西不需要用什麽形式,但在宗明這個事情上,必須永遠記住。

現在看著這雙說話略有口音的外地夫婦,白浩南瞬間就能猜測出身份來:“對外,開宗明義這個文化人給找的詞兒,就是說要盡量教導好孩子踢球這個宗旨,但是對內,我們是要記得有個孩子,在足球訓練中喪生的孩子,不允許這種事情再發生,這是因為我的師父犯下錯,那孩子就叫宗明。”

果然,對方的眼裏有痛苦的色彩,男人扭了下頭看別處,女人更是使勁的閉了下眼嘆口氣,周圍盡是活蹦亂跳的孩子,節日般的快樂更能凸顯出他們身上蕭瑟的低沉。

但男人的反應還是要硬朗些:“我叫宗連偉,是宗明的父親。”

白浩南連裝著驚訝都沒有,點點頭伸手過去:“我猜也是,外面從來沒人問過這個問題,我希望你們不會覺得這個訓練營的取名傷害到了你們。”

做母親的眼角已經有淚水,宗連偉握了下手搖頭:“聽說江州出了這麽一家足球學校,我們猜測都跟小明有關,跟老陳有關……所以才來看看。”

白浩南絲毫沒有那跟風暴隊較量時候的猥瑣和粗鄙,甚至說得上彬彬有禮:“有什麽我能做的?我姓白,白浩南,老陳從小到大帶起來的球員,現在是這家訓練營的管理者。”

宗連偉看白浩南,做母親的卻頂著淚目看周圍,聲音都有些哽咽了:“他……他從小就喜歡踢球,從小就踢得好,從小……”

白浩南靜靜的聽著,已經為人父的他無比清晰這裏面蘊含的悲慟,就像他剛見到白豆,抱著白豆聽見這個消息時候的不寒而栗,這個時候為老陳辯護解釋什麽都是蒼白的,所以靜靜的聽著。

宗連偉咳了一下,似乎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而不是要制止自己老婆,但聲音還是有點變粗:“我沒怪過老陳,我們從外省把孩子送到這裏來,就是因為老陳有能力有口碑,我還請他千萬不要手下留情,但到這樣的結果誰都不願意,誰能想到呢?!”

他老婆在劇烈的深呼吸,淚水已經流過那有點皺紋的臉龐,使勁扭頭從驢牌手提包裏拿紙巾捂臉。

在這個到處都喜氣洋洋的場面中,三個身上仿佛籠罩了灰色煙霧的人特別格格不入,好些敏感的人都把目光投過來,阿瑟沒走遠,就默默的蹲在看台邊上,防範著一切可能,宋娜也注意到了起身悄悄看。

白浩南忽然開口:“嫂子還這麽年輕,宗大哥你們應該抓緊時間再生一個。”

臉上還掛著淚花的中年女人驚呆了,瞪大的眼睛連眼角魚尾紋都不見了,宗連偉則有點尷尬的連咳兩下。

白浩南不尷尬:“真的,我也有很親密的人去世了,但基本回頭不會想,就像比賽始終有輸有贏,我從老陳那裏學會的就是盡快嘗試忘記這些事,然後繼續找個解決辦法,我希望如果還有機會,你們能把孩子交給我來教他踢球,我比老陳更講科學,你們看,現在這個場面是我回來以後半年左右的結果,我能不能帶著二位參觀一下?”

宗連偉趕緊點頭,他老婆也明顯被驚掉了悲痛,起碼注意力被暫時帶開來,白浩南重點指著那些學齡前的孩子介紹,說得好像四五歲的孩子都是隨手丟到土裏的種子,然後輕而易舉就長成這樣,然後才能慢慢培養著變成新的足球希望。

同樣的場景,換個角度,宗連偉夫婦好像心態都不同了,並肩走了一陣,之前哪怕悲從中來時候,都沒什麽身體接觸的夫婦倆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中年女人還用手肘撞丈夫:“看,看……那個跟,跟他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