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天人交感（下）

“大哥哥，你再講個故事吧，那龍女怎麽樣了？”

小草是個圓圓臉大眼睛的小女娃，頭發有些枯黃，能看出營養不太均衡。

好在因為生活在水邊，平日裏還能吃上飽飯，因此還有著童心。

她怯生生的扯著蘇辰的衣角，仰頭細聲求懇道。

蘇辰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笑道：“你爺爺回來了，用過飯後再繼續講給你聽。”

老漢張嘴正要呵斥自家小孫女，突然一愣……

在他的眼裏，前幾天威嚴深重的青衣人，此時望去已是完全不同，就如看到眼前大江，春日暖陽，柔煦清風。

“大人，小草不懂事，沒有打擾您吧，老漢我跑了七八家店，才尋到上好醬牛肉，兩壇陳釀……”

“你有心了，來吧，坐下一起喝點，小草身體弱，多吃點肉，這樣不容易生病。”

“是，大人。”

老頭笑得象朵菊花，前幾日心頭的驚懼已悄悄消散，連忙招呼著孫女準備食物，自己也搬了兩張小凳子湊了上來。

蘇辰臉色平和，心裏卻是有些滿意。

他明白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一路行來，殺伐果斷勇猛精進，骨子裏的氣勢極其淩厲，雖然有心收斂，但有些東西是隱藏不了的。

就如一個人讀書讀得多了，就會有書卷氣，殺人殺得多了，就會讓人看著心頭發涼，身處高位久了，就有著極大威嚴。

他稱這個為高手的氣質。

此方世界的高手，無論是走在人群中，還是行在山野間，都會顯得十分獨特，如黑夜中的螢火蟲，十分耀眼。

如虎臥荒丘，龍盤大澤，就算是潛伏爪牙，也會給人無窮壓力。

源自生命本質的區別，並不是你擺出一副親和的笑臉，便能讓別人忽略本身階級。

這也是他坐在船頭，海沙幫、巨鯤幫那些粗野的江湖莽漢心中驚懼，不敢上前相擾的原故。

蘇辰也明白這一點。

他跟普通人相處之時，氣息一向是收斂得一絲不泄。

但氣息可以收斂，氣質卻不能收斂，劃船老漢和小女孩自然也不敢靠近……

如今卻是有了變化，細細研究長生訣之後，他不經意中就緩緩步入另一層天地。

他感覺不知不覺間，自己跟這江上清風，浩浩流水有了一種極其神妙的融洽，身周一切都變得親切起來，氣質也悄無聲息的起了變化。

那磅礴的氣血、滾滾真氣更是自然而然的混圓一體……

不加收斂，勝似收斂。

就如有人見到清風明月，只是心懷向往，而不再懼怕，以至於心地純潔的小童，也察覺不到半點威脅，跟他親近起來。

這一刻，他又想起了糊弄石清璇的話。

“如今的我恍如普通人，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特異，這應該是摸到了第三層理論，從【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達到【山還是山、水還是水】的境界了吧。”

在武學上，或許可以稱得上一句返樸歸真。

道家術語就是【天人交感】。

交相感應，以觸摸天地，還有什麽比化身天地，更能調動天地元氣的嗎？

如此，玄關一竅開啟的第一步已經完備。

……

商秀珣站在牧場門口，時不時探首遠望，眉宇間帶著一點點憔悴，心裏承擔著許多壓力。

蘇辰外出的這段時間，她感覺到沉寂了一段時間的盜匪又開始出現，在牧場外圍民戶間，甚至發現了他方勢力的探子。

雖然一直沒有發動，但這種如芒在背的危機感，還是讓人很不放心。

“都快到家了，還慢悠悠的行走，都急死人了。”

商秀珣焦急的跺了一下腳，眼睛亮閃閃的，望著遠方，身後眾侍女劍衛都能聽出她語氣中的欣喜。

“場主，秋官大人慢慢走也有好處，他返回的消息一傳回來，四處窺視的勢力全都隱藏了起來，有些更是撤出了沮水兩岸。當陽、遠安兩城更是政令清明，無人鬧事。就算是我們牧場四圍，那些探子也走得幹幹凈凈。”

英羅興奮地說道，她從未想過，竟然有人會只憑名聲，就震懾得四方清寧。

“英羅，你太樂觀了，知進退明得失，向來不屬於那些窮兇極惡的家夥，依我看，四大寇很可能是某方勢力的棋子，他們這種刀頭舔血的家夥，並沒有什麽敬畏之心。”

商秀珣緩緩說道。

她就算聽到蘇辰返回的消息，也沒有完全放下心來。

“幸好前段時間，已經把陶家和吳家的勢力連根拔起，消除了內患，否則內外夾攻之下，牧場很難保得住。”

說是這樣說，她的話語裏卻隱隱蘊藏著希冀。

經過當陽城內的變故，飛馬牧場的勢力進了大的清洗，如今上下一心，無人敢不聽從號令。

但也正因為如此，商秀珣感覺身上的擔子更加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