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失控的欲望 第四十章 我只是一個演員

回去的路程漫長,兩千公裏至少需要兩個整天長途奔襲,這個時間足夠盧振宇和鄭濤把所有話題聊盡,兩人同齡又是老鄉,成長軌跡都差不多,共同話題不少,聊著聊著儼然成了莫逆之交。

鄭濤是單親家庭長大不假,但他並不知道自己是領養的孩子,更不敢相信自己是著名的金天鵝老總的私生子,不過作為一個三和大神,他還是表現出了應有的矜持和素質。

“如果我能繼承財產,先給你五百萬。”鄭濤這樣告訴他的新哥們。

“那我先謝謝你啦。”盧振宇道,心裏卻想金天鵝都快倒閉了,就算你真的是陸剛的兒子,繼承的也不過是幾十個億的債務吧。

“其實我也是個有錢人。”鄭濤望著外面快速後退的行道樹,心如止水。“我的名下有資產千萬的公司,可惜只是掛個名,還不知道欠了多少債,我把身份證賣了,他們隨便拿來開公司,貸款,用的都是我的名義,加上我原先借的高利貸,我背的債十輩子都還不完,人生就是這樣,你努力了有時候還不如不努力,前些年溫州那些企業家資金鏈斷裂,一個接一個的跳樓,辛辛苦苦半輩子,結果還不是一死,唉,人啊,沒意思。”

盧振宇不知道怎麽勸才好,或許曾幾何時,鄭濤也和自己一樣,在深夜對著天空大聲呼喊著努力和奮鬥來激勵自己,但經歷過無數次的失敗後,他看穿了生活的本質,無論多麽努力也還是那個球樣,對這種大徹大悟的世俗高人,盧振宇感覺自己段位太低,插不上話。

鄭濤會開車,兩人輪換著開,四十八小時後滿身疲憊的來到近江,把車還了,先倒頭睡足,吃飽喝足再回家鄉去補辦身份。但是鄭濤的家拆了,身份證賣了,戶口本也丟了,只靠親戚朋友的證詞想重新辦理身份證件非常困難,如何證明自己是自己這種操蛋事其實並不難理解,在沒有生物技術鑒別身份之前,證件就是唯一的證明。

但盧振宇不打算放棄,他聯系了假鄭濤約喝下午茶,對方爽快答應了。

在近江的酒吧一條街上,假鄭濤匆匆趕來,白襯衫窄腳黑西褲,一身白領打扮,茶室裏沒其他人,只有盧振宇一個客人。

“盧記者,讓你久等了。”假鄭濤落座,笑容滿面,朝氣昂揚,盧振宇心道如果讓陸剛挑,恐怕他寧願選擇這個假兒子,因為真鄭濤比陸傲天還廢柴。

“沒關系,今天約你來,是想給你介紹一個朋友。”盧振宇說完,真鄭濤從洗手間出來了,坐到了桌旁,一臉局促。

“這位是?”假鄭濤並未意識到今天這個局是揭穿自己的畫皮。

“他也叫鄭濤,而且和你是同鄉,也是單親家庭長大,連身份證號碼都一樣。”盧振宇開門見山,一針見血。

假鄭濤的笑容慢慢褪去:“我不懂你什麽意思,盧記者。”

“你懂的。”盧振宇盯著他的眼睛。

兩個鄭濤互相對視著,居然是真鄭濤敗下陣來,目光低垂看著桌子。

“沒別的事我先走了。”假鄭濤起身要走。

“你不會是想裝一輩子吧?”盧振宇說,“當回自己不好麽,這只是一個見不得人的陰謀,你就沒有心理負擔麽,自己坦白和被揭穿的性質不一樣的,陸剛也不是那麽好哄的人,你現在哄得他高興,將來就越倒黴,他對付不了你背後的人,還對付不了你麽?”

假鄭濤背對他佇立著,似乎在深呼吸,忽然轉身坐下,毅然說道:“好吧,其實我也不想再演下去了,我不叫鄭濤,其實我是一個演員,一個職業演員。”

看起來他是經歷過深思熟慮的,並非因為盧振宇的一兩句話和真鄭濤的出現而坦白,而是良心在起作用,扮演別人失散多年的兒子,騙取親情和信任,這種做法本身也是煎熬的,痛苦的。

原來假鄭濤的真名叫做潘帥,是一個科班出身的演員,演員這一行出頭很難,他已經二十七歲還沒擔任過主演,演來演去只有特約,整日焦慮不安之際,忽然有一天,經紀人找上他說有一個大活兒,幹好了能獲得不菲的傭金之外,還能簽約某知名影視公司,成為旗下藝人並且承諾給安排不少於五個男一角色。

於是潘帥被這個無法拒絕的條件打動了,開始扮演另一個人,這個活兒對他來說不難,比在鏡頭前演各種角色輕松多了,他的任務很明確,演一個素質優秀的年輕人,獲得陸剛的青睞,然後認親,他只管演,其他方面自然有人負責填補漏洞補充細節,起初潘帥也是捏了一把汗,但是進入角色以來,一切都很順利,甚至超出了預期,陸剛將父愛傾注在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假兒子身上,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了,住進夢寐以求的大房子,潘帥欣喜又焦灼,精神負擔極大,每次都想撂挑子不幹,但賊船上去容易,下去可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