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惡之花 第八十章 黑潮

盧振宇在海上漂泊了六個晝夜,這是一個奇跡,二戰時期有墜海的美國海軍飛行員漂流了更長時間,但他們有皮筏子,有夥伴可以互相鼓勵,有工具可以捕魚可以接雨水飲用,而盧振宇是始終泡在高鹽度的海水裏的,他能活下來是超出人類極限的。

文訥可以接受這個離譜的故事,畢竟盧振宇曾經被陸傲天活活打死,沒了心跳呼吸,丟進淮江作為一具浮屍飄了幾百公裏抵達崇明島入海口,這樣都能活過來的猛人,在暖流裏飄上一星期也不算稀罕事。

但醫生們是絕對不相信盧振宇的離奇故事,別說醫生,就連把盧振宇撈起來的船老大都不相信,張洪祥為了感謝人家的救命之恩,買了兩條好煙兩瓶好酒趕到港口,找到這艘浙寧漁00178號船,送上煙酒和酬金,又閑聊了幾句,船老大說那小夥子最多墜海一天,沒有人能在海裏飄那麽久的,老張又問起那場台灣以東洋面的風暴,船老大搖頭如撥浪鼓,說沒有那麽大的暴風雨,能把船攔腰折斷的海浪那得颶風級別了,現在是春季,根本沒有颶風。

老張臨走之前,看到船舷上掛著一個明顯不屬於漁船的救生圈,藍白相間的塗裝,和簡陋粗豪的漁船風格明顯不搭,記者的敏感讓他駐足,問道:“這個就是小盧抱著的救生圈麽?”

船老大說就是,你想要拿走,二百塊錢就行,老張毫不猶豫掏了二百塊,買下這個軟木質地救生圈。

回到醫院,盧振宇已經能下床健步如飛了,他和家裏通了電話,好在老爸老媽現在已經習慣兒子短期失聯了,只是叮囑他好好工作,早點回家。

但盧振宇並不打算回家,他提出一個讓大家震驚的要求,再向虎山行,前去台北尋找真兇。

“我非得把他們薅出來不可。”盧振宇的軸脾氣上來,誰也攔不住,但他的台灣通行證丟了,想去也去不了,只能先行返回江北。

一行人乘坐高鐵回了老家,盧振宇去補辦台灣通行證,其他人該幹啥幹啥,胡國良也沒大驚小怪,對這一對經常鬧幺蛾子的師徒,他也是見慣不怪了,只是把女兒悄悄叫到辦公室,細細詢問台灣之行的始末細節。

這段時間,盧振宇好像變了個人般,沉默寡言,經常一個人發呆,稍有不順心的事就大喊大叫,文訥很是為他擔心,私下裏老張對女兒說,一個人經歷過常人難以承受的磨難,精神上總會出現一些小小的問題,沒必要太過憂慮,時間和溫暖會撫平他的創傷。

“這得多久啊?”文訥嘆了口氣,依然淡淡憂傷。

“也有見效快的法子。”老張說。

一天傍晚,快下班的時候,老張把幾個部下叫到了自己的單間,說有東西給他們看,這是一個救生圈,上面的油漆被砂紙打掉了一層,露出幾個大寫的印刷體字母:OTTAVIA。

“綁架小盧的這艘船叫奧塔薇婭號。”張洪祥說,“或者以前叫這個名字,船上的救生圈塗了一層油漆,把原來的名字遮蓋住了,看起來這不是一條漁船,倒像是遊艇,能夠航海的遊艇都會在官方進行登記,這是條線索,可以順藤摸瓜,抓到壞人。”

晚輩們一陣拍馬屁,老張擺擺手說:“台灣,咱們還得再去一次,我倒想會會這幫人,敢動我的徒弟,我看他們是活的不耐煩了。”

盧振宇感動了:“張哥,還是你懂我。”

文訥反對:“去了又找不到人,咱們在明,他們在暗,不接招咱們也沒辦法啊。”

張洪祥說:“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終,王孝明的骨灰,不能在警察局放著,這事兒既然咱們答應了,就得做完它,對死者有個交代,這是去台灣首先要做的,至於敵人躲著不見,那是他們的事情,至少我們做了該做的事情。”

“現在,誰贊成?舉手。”老張舉起了手,又補充了一句,“贊成的去,不贊成的就不去。”

文訥無奈,也舉起了手,胡萌想了想也舉手,包子見胡萌都舉手了,也緊跟著舉起來。

“好了,各自準備去吧。”老張揮手讓他們滾蛋。

過了一會兒,文訥又溜進來,問他:“爸爸,你到底是什麽用意?你明知道去台灣沒什麽意義。”

張洪祥說:“我們已經被卷進來了,逃避是沒用的,只能勇敢去面對,你知道麽,奧塔薇婭號不是被風浪摧毀的,當時的台灣以東洋面沒有能折斷一艘船的大浪。”

文訥覺得毛骨悚然:“那船是怎麽散架的,船員又是到哪裏去了?難道盧兄說的不是事實?難道滿船的人都是他……”

張洪祥說:“事實是什麽樣子,沒人知道,盧振宇在記憶上或許出了偏差,事實埋藏在他的意識深處,再去一次台灣,或許能喚醒記憶,再說了,案子還沒破,對方死了一整船的人,算得上血仇了,這個梁子越結越深,總得有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