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化腐朽為神奇】

在大本博彥的碎碎念中,周易開始炒藕。用的是過濾後的橄欖油,味道清淡,炒藕的手法似乎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不同,至少在外行眼中是如此,山本二十二甚至感覺周易的手法還不如自己的老媽媽。

可在大本博彥、何文秀這些行家看來就完全不同了,袁猩更是興奮的像一只猴子,跳來跳去,激動不已。

人們經常會百思不解,同樣的食材、同樣的油鹽醬醋,同樣的廚具,不同人炒出的菜味道卻是不同的。國手高廚出手,就是最簡單的菜色也能香掉人的舌頭,不懂廚藝的棒槌來了,你就是給他最頂級的食材也是個糟蹋。

這就是境界,武家講‘手中有劍、心中無劍’因為劍已是人,人劍相合,出劍的火候比人高出一線,就能取名追魂,成為絕頂高手。廚家又何嘗不是這個道理?以周易如今的控火、控鍋、控勺的功夫,早就達到了人鍋合一的程度,看似隨手炒炒,也沒有什麽花樣翻新類似‘雜耍’的手段,卻能讓每一片藕均勻受熱,不多時,一股蘇北白蓮藕獨有的清香便彌漫空中,有些像是‘清水馬蹄’煮熟後的味道,卻有多了一分粘粘糯糯、無使斷絕的感覺。

藕片要開始出澱了!

炒藕時最難的環節就是藕片在加熱後會滲出很多澱粉,極易粘鍋。一般的廚師就會加水或者用高湯沖化,可加水就容易走失藕的原味,加高湯又會蓋壓藕的味道,喧賓奪主。所以藕才是蔬菜中最難炒的一種。

可就在藕片中的澱粉將出未出之時,周易執鍋的左手輕輕一抖,數十張藕片就被紛紛震起,在空中利索地翻了個身,然後又落回鍋中。

“震字訣!”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何文秀、袁猩和大本博彥都是內行中的內行,如何不知道周易這一手的難處,頓時看呆了眼。

震鍋起菜,是個二級廚師就會,甚至連街邊賣炒面的大娘都能偶爾露兩手,不過多半都只是花活兒而已,目的是吸引人的眼球、展示自己的廚藝如何如何牛比,真正能了悟其中精髓的卻沒有幾個人。

震鍋。要因火、因菜、因人而異,震鍋時火力如何、菜熟幾分、菜的特點如何?食客的口味又當如何?這些都必須一一了解,才能從容施展,說到底,還是控火控鍋功力的集中體現。這份功夫何文秀他們自恃也掌握了幾分,可是在炒藕片時也用震鍋手法,這就有些驚人了。

藕片性粘,不提前加水加湯就要震鍋起菜,結果必然是有的藕片飛起、有的藕片粘鍋,最後一盤藕片焦的焦黃的黃嫩澀的嫩澀,這還能吃麽?而且看周易的手法,顯然不是要‘爆炒焦藕’而是要做一盤清炒嫩藕,這就更加難了。

三位廚界大師和旁觀的內行雖然廚藝比不上周易,眼光還是有的,眼看著鍋中藕片同時飛起,就是一驚;再見到藕片在空中片片獨立、絕不粘連、而且每一片都奇跡般的翻了個身又落回鍋內,又是一驚;目光隨藕片落下後,見到鍋中竟然光亮如鏡,更是一驚!

周易這一手震鍋起菜的手法不但漂亮,最妙的還是他震鍋時機掌握極好,竟是在藕片將要出澱的瞬間。此時藕片內的澱粉已經被火力逼出,卻還沒有真正滲出,此時將藕片震起,不但不會破壞藕片完美的味道,而且絕不會造成粘鍋狀態。

“嗤啦……啪啪啪啪啪啪啪——”

這不是島國的愛情動作大片,而是藕片落鍋,響起了一陣密集低促的聲音。周易的手法極快,在藕片回落的瞬間,迅速在鍋中倒入一層油,含了一口紅酒,噴入鍋中!

這會兒鍋體極熱,油落即熟,一口紅酒噴入鍋中,立即化成陣陣酒氣升騰而起,數十片白藕在回落之時,穿越酒霧,嫩白如玉的藕片上,頓時顯現出一縷嫣紅。這是因為藕片熱量還在,剛剛要滲出的澱粉因為藕片突然被震起沒能完全滲出,停留在表面,與酒霧一接觸,便附著上了酒的色彩。

等到藕片落鍋之後,周易右手炒勺如雨點般落下,竟然不是翻炒、而是細挑,在眨眼之間,用拳頭大的炒勺將每片藕都翻了三次,仿如沙場秋點兵,將令獨在身。在何文秀他們看來,這簡直就是出神入化爐火純青青出於藍超凡入聖的炒菜手法,大本博彥機伶伶打了個冷戰,情不自禁地叫了句:“巖田僧!”

廚師炒菜,講究的就是要讓食材均勻受熱,可是要做到均勻翻炒每一塊、每一片食材,又豈是容易的?這簡直就是炒功的極致表現,是所有廚師的夢想。在大本博彥的記憶中,他求道多年,遇到廚藝高手無數,也就是北海寺的巖田僧露過這一手,而且這和尚露過一次後就不肯再露了,任憑他苦苦哀求也是不傳,只說什麽他的天賦不到,強行練習對廚藝有害無益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