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十二月、煙花與雪(第2/2頁)

可是她一點都不恨程曉羽,她覺得這是報應,她只是覺得悲哀。像被他拋棄在無邊荒原的麋鹿,像被他放養在一望無際大海的金魚,想被他囚禁在地下室的鳥兒。她不想應付這些來自於他的算計,她想告訴他,她早就放棄了抵抗命運的不懷好意,如果所有的溫柔都來自他的謊言,她願意相信。

裴硯晨靠在洗手間的門上,一縷一縷收拾好零落的思緒,不管程曉羽故意消失是不是欲擒故縱,她都有責任演奏好這屬於她的樂章,說起來這悲傷的故事還真是完美的襯托,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在時間和現實的夾縫裏,青春和美麗一樣,都脆弱如風幹的紙張。

她一個人躲在洗手間,劇院裏響著的交響樂曲一句都沒能聽進去,心如亂麻的時刻,手表的指針也走的飛快,程曉羽曾經彈奏過的樂曲在她的腦海裏回蕩,最後全都變成了這最後一首協奏曲,然而兩人的協奏卻在最高潮的喜悅戛然而止,即使她知道後面的曲調那樣不堪,但她依舊貪婪的想要聽下去。她懷揣著對程曉羽的喜歡,想懷揣著贓物的盜賊一樣小心翼翼。

終於走廊裏傳來了叫喊她名字的聲音,裴硯晨看了下表,知道離自己上台已經不遠了,習慣性的沖了下洗手間的水,然後走了出來,在門口對著鏡子練習了一下微笑。

看著鏡中自己的笑容,她很不屑馮俊會哭,即使自己被視為洪水猛獸,即使自己淪為笑柄,她都沒有掉下過一滴流淚,自從十歲那年生父去世之後,她就在也沒有哭過。

她清楚的知道世界上沒有什麽感同身受。你覺得自己心神俱碎,肝腸寸斷,其實別人一丁點都體會不到。

別人看你表情淒慘,同情一會兒,接著該舒服還得舒服,該高興還得高興,因為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我們的心,我們的肉長在各人自己的身上。

酸甜苦辣,自己嘗的味道只有自己明白。她從來不慣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也不奢望別人懂自己的感受,從小她就明白,哭的再大聲也是白費工夫,求不來的終究求不來,不要怪別人冷血,要怪你自己沒有防備。

她走到化妝間的時候,就碰到了正在找她的施川楊,見她過來,施川楊長舒了一口氣,道:“裴硯晨,你真是嚇死我了,誰都沒有你的電話,剛才這麽久也沒有人看見你。我不知道你和馮俊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你一定要調整好狀態啊!這場演出不容有失。”

裴硯晨沖著施川楊微微一笑,好似綻放的雪花,美的短暫美的冰寒,“放心,會長,我從來沒有狀態如現在這樣好過。”

施川楊見裴硯晨的表情實在瞧不出什麽異樣,放下心來道:“趕緊去劇院後台等著吧,今天上戲的百年榮光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裴硯晨點頭,提著琴盒走在通往劇場後門的走廊裏,她的影子跟著燈光的角度折疊、起舞,明明是最黑暗的自己,偏偏需要光的撫慰才能不知疲倦。

裴硯晨推開有些沉重的防火門,上戲劇場裏座無虛席,一排排的聚光燈將舞台照得雪亮,漢諾威音樂學院交響樂團剛剛完成演奏正在朝台下走,穿的光彩奪目的東方衛視主持人站在台上正要報幕。

她看了手上的台本說道:“下面有請上戲交響樂團帶來他們的壓軸曲目,這首小提琴協奏曲源自華夏家喻戶曉的古代浪漫愛情故事……”

廖東能在台下叫學生們趕緊上台,裴硯晨走上去之前,廖東能對裴硯晨笑了笑,剛想鼓勵她一下,裴硯晨卻先開了口“廖院長,請問程曉羽來了嗎?”

剛好這個時候,主持人也在大聲地說道:“這部作品的作者是我們上戲大一的新生程曉羽,請問他在現場嗎?”

主持人朝台下望了片刻,沒有人站起來,於是只能說道:“好像不在……”

廖東能轉過頭來道:“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我瞞你到現在,但他對你的關心是真的,我想他一定在某一個地方默默關注著你。”

裴硯晨笑了一下,脫掉長款棉衣,從琴盒裏拿起小提琴和琴弓朝台上走去。

穿著白色紗裙的她就像一只蹁躚的蝴蝶,站在聚光燈下,站在首席的位置上,站在焦點的中心,裴硯晨從來沒有如此神采飛揚過,她知道這一刻是他賜予她的人生巔峰,她相信自己的美在這一刻會如同煙花一般華麗綻放,即使從此她燃成了灰燼,在也不能為誰而盛開了。她也要叫他知道,化作塵埃,自己也是驕傲的,即使破碎一地,也不需要你的憐憫與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