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權力的遊戲(四)(第2/4頁)

“貴族的法理是神授的,是天命。華夏當年的血統貴族們無不是炎黃五帝的子孫,而炎黃五帝正是由神話走入人間的。仔細看夏商周秦的輪轉,其實就是一條血脈內部的更替。了不起的劉邦們看明白了這個套路,毫不遲疑地消滅了它。為了跟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的黎民解釋這個技術問題,就扯出了五德終始說。由此華夏的所謂‘貴族’不再具有天然法理,而是要靠武力維系其地位。因此朝代更叠不斷,真正做到了人人可為諸侯,人人可為天子。無論在其位的門閥經歷多少代的傳承,他們依然不是‘真’貴族。更遑論什麽三代塑造貴族了。像我們這樣的紅色家庭的‘貴’根本不來自‘天’,是靠金錢和槍炮裝點的門面。”說到這裏顧學仁一聲嘆息,一種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的氣質精神油然而生。

程曉羽看著顧學仁洞鑒古今侃侃而談,有點自慚形穢,論學識自己怕是拍馬都及不上人家了。

顧學仁瞧了瞧在認真聆聽的蘇虞兮繼續說道:“真正的貴族不會放縱自己,更不會認為自己有犯錯的機會。因為他們個人的作為與一塊土地上千萬黎民的生機息息相關。真正的貴族既君子,他們追求的是‘全德’。那些在縱情之中消耗人生的,都是拋棄了責任感的士族子弟,這種人不是君子,也就不是貴族。貴族有東山再起的能力,但沒有頹喪墮落的自由。

一個貴族墮落的背後,是一片土地的生民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代價。掌控了攸關國家命脈的產業也不能成為貴族。石油、電力、稀土,都在手裏攥著,就是貴族了麽?昔年的門閥也是霸占著食鹽、采礦,甚至釀酒的產業。後來他們都哪兒去了?在貴族精神方面華夏比西方落後太多,這是我什麽舉辦西式派對,提倡西方的貴族精神的原因。貴族會去追求財富。但僅僅擁有財富不會成為貴族。貴族應該是什麽樣子?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天命不易,天難信無德者,乃其墜失王命,不能經久歷遠,不可不慎。”最後一句顧學仁念的抑揚頓挫,一股我是未來國之棟梁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這就是我為什麽舉辦這個派對的初衷,希望華夏能有真正的貴族傳統,而不是華夏自古以來的門閥派系。我希望你的生日這天能成為像巴黎成人禮舞會、路易十四晚宴、維也納舞會這樣盛大的社交慶典,讓更多的權貴聚集在一起,而大家互相影響變成貴族。而不是以為騎馬打高爾夫,收藏雞缸杯,喝Romanee-Conti就是所謂的上流社會。在我眼裏我的導師才是真正的貴族,他是英國倫敦人,父親經營有跨國企業,去年剛過完60歲生日。住在京城水井胡同的價值2000W的四合院裏,從小在英國讀貴族學校,跟皇室成員是同學。大學和研究生讀的是劍橋的英語文學和人類學,PHD攻讀倫敦大學的人類學專業,其父亦畢業於英國劍橋。母親彈得一手好鋼琴,家族裏的成員喜歡世界各地換不同的工作體驗人生。然而我不是因為這些覺得他是一個貴族我尊敬他是因為,我的導師曾經在泰國,蘇格蘭,澳大利亞,香港教書,現在北大教授人類學,桃李滿天下。在香港時與社會學家費曉同是同事。我導師最牛逼之處在於,長得極帥極有氣質,成長道路秉承了英國上流社會對男子的教育。但是在大學畢業後,也就是上個世紀的80年代,他選擇了去泰國支教,並且在那裏激發起他對人類學的田野調查興趣,完成了他的人類學最重要,最著名的研究。據說當時還是翩翩公子的他在泰國住的是鄉下房子,沒有空調,沒有現代化設備,床底下都是老鼠,而他,一待就是一年半載。因為這個研究,他成了國際著名的人類學家。今年暑假我跟著他前往貴州調查,目睹了他的一言一行,自愧不如。他可以忍受爬滿了蛆的廁所,也可以在面對某些火車站蠻橫的職務人員時表現得淡然大度。世界上著名的人類學家大多出身富裕,甚至家族顯貴。我希望華夏有更多這樣的貴族出現。”

顧學仁這一番言辭不能不說逼格滿分,程曉羽心裏嘆息一聲,覺得自己是個女生也會喜歡這樣有遠見,有學識,有抱負的男生吧!難怪蘇家對顧學仁也份外滿意,即使蘇虞兮不過十七歲,也願意促成兩人在一起。

蘇虞兮卻搖搖頭道:“我覺得顧學長太理想化了,上流社會以及如何進入上流社會一直都是讓人眩目的話題,這一群體外表光鮮,行止優雅,食則千萬,衣則金銀。更重要的是,他們掌握著與其人口比例極不相稱的巨大社會財富,甚至影響著一個國家的經濟動向,領導著最先進的商業以及政治思想,引領著大眾的消費潮流。其無可比擬的優越社會地位令其他階層羨慕不已。上流社會的光環也誘惑著大量的中產和白領階層不遺余力地努力進取以求進入這一階層。他們都知道,進入這一階層意味著掌控大量的社會資源,有更大的話語權,有更加驕傲的身份認同感。用餐要優雅,舞會要奢華,捐助慈善要慷慨,面對電視鏡頭要處變不驚……這些已經成為了上流圈子達成的社交共識。上流社會的本質構成——他們是一群以利益為紐帶的共生體,在利益為主導的動機背後,不可能有真正的優雅。他們是一群更勢力、更卑劣、更現實的生物群,看似舉止得體的背後是其對功利主義的無比膜拜。不意識到這一點,你永遠不可能真正地了解上流圈子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