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哲學、詩歌與愛情(二)(第2/2頁)

蘇虞兮根本不理程曉羽自以為是的幽默,冷聲道:“愛情的實質不是互相愛慕,而是互相占有。性是人的動物本能,後來通過文化的包裹,有了愛的外殼,再後來社會制度化,便有了婚姻。所以,請別把愛情描寫的那麽美好,那麽偉大,那麽可遇而不可求,愛就是欲望,意識中的一般性欲表現,若不是針對著某一定的異性,那他只是為本身著想而已,離開現象來看,不過是求生的欲望(性欲的本能)。但若是性欲的意識,向著某特定的個人,則是‘傳宗接代’的生存意志。(後一段話是叔本華的觀點)”

程曉羽快速地答道:“我從來沒有把性與愛剝離開來看,在《性學三論》結尾,弗洛伊德將人類的愛情分為三種層次,簡單地說,第一層次是完全由性沖動產生的對異性的欲望,第二類是基於性吸引,外加相互精神層面欣賞喜愛的異性間一一對應的情感,第三類就是完全脫離性欲,柏拉圖那種精神戀愛的思想情感。當然弗洛伊德提倡的是第二種,基於性吸引前提上的,加之精神世界互相溝通欣賞,並且希望長時間共同生活的異性之間情感。而現代的價值觀讓我們鄙視第一種,向往第二種,歌頌第三種。或許美好燦爛的感情不能夠永恒,但那不是你否定它存在的理由。不論愛情緣何而起,愛情是沒有邏輯的,模模糊糊的,有些時候甚至是無理而妙的。你如若用是有邏輯,是清楚的,是有假設的哲學來解釋,是否太過幼稚?再說了,你說我未曾戀愛過,那麽你戀愛過?在你看來醜陋的欲望(性)你經歷過?”

對於程曉羽的譏諷蘇虞兮則反唇相譏道:“我沒有時間體驗那種原始的動物本能,那是你們男人的愛好。你們戀愛的主要目的,不是愛的交流,而是占有一肉體的享樂。所以,縱是卻有純潔的愛,若缺乏肉欲的享樂,前者也無法給予彌補或慰藉。反之,對某一異性懷著強烈喜愛的人,若得不到愛情的交流,也能以占有肉體的享樂而自甘。這可由所有的前置結婚獲得證明,也可以由金錢或物質買來的愛情,甚至是強行發生關系,恭為左證。戀愛當事者的意識中,即使還沒有‘產生特定的子女’這回事,但實則它也是全體戀愛的真正目的,達到此目的的方法,不過是陪襯的事情而已。而那些從一而終的愛不過是習慣而已,他們習慣了這個社會灌輸給他們的道德觀,他們習慣了背負這個社會強加給他們的責任,他們只是循規蹈矩而不是因為愛。”

“你在說你爸媽。”程曉羽沉默了片刻,又輕輕說道:“你覺得你不是愛的結晶,而是性的懲罰。”

蘇虞兮臉色有點蒼白,眼神裏的倔強讓人憐惜。聰明的哲學家往往喜歡鉆牛角尖,他們偏執的以聖徒精神自律。然而當他們以自己的精神層次去理解世人的話,會發現這個世界滿是罪惡。

蘇虞兮指尖撚著裙子的邊緣,白皙的手上有一條條清晰的經絡浮現,她扭頭道:“看來愛情並是一個具有探究價值的哲學命題。”接著轉身就走。

程曉羽看著那孤單的背影不知為何有點心疼,他不清楚他身處的這個表面無比和睦的家庭發生過什麽。對於這樣智商已經完全碾壓普通人的蘇虞兮也無從勸慰。作為一個穿越者,他也有種深切的類似蘇虞兮一樣的孤單感。蘇虞兮的孤獨是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一匹千裏馬卻被圈養在羊群。

見蘇虞兮漸漸走遠,程曉羽大聲地喊道:“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這才是我們學習哲學的意義!”

聽見程曉羽這句話,蘇虞兮稍微停了停,卻沒有回頭。

冬天的陽光像透明而寒冷的冰棱,刺入漫無邊際的霧靄之中,緩緩的吸吮它的軀體。程曉羽看著那美好的背影,蕩漾的馬尾消失在視界的邊際,才撕下那篇《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一個哲學家和一個詩人站在一起,卻在討論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