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後悔 第9章 一方竹林

齊林這才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道歉:“對……對不起,我真的沒事。”

於夢竹倒也沒怪他,又似安慰又似嘆息地道:“……都說了這酒有後勁,你還不聽。”

齊林突然憋紅了臉,似乎拿出了全部的勇氣。他猛得站起身來,盯著於夢竹的眼睛,結結巴巴地道:“其實,我想……我想對你說一句話……沒別的意思……我就怕……我就怕這話,以後沒機會再說了……夢竹,其實我……我其實……”他一直都想找個機會跟於夢竹表白一番,哪怕得到的是她的拒絕。今天這個機會近在咫尺,如果他不說的話,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然而,於夢竹似乎猜到了齊林想說什麽,連忙搶白道:“你其實是洪三最好的兄弟對嗎?”

齊林一愣,恍惚道:“對……”

於夢竹點了點頭:“我們也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一定會祝福我們的對嗎?”聽完這句話,齊林便是有天大的醉意,瞬間也全抵消了下去。他點了點頭,失魂落魄地縮回座位,茫然道:“對……”她用一個很巧妙的方法封住了他的嘴巴,他還能說什麽呢?難道一定要背負背棄兄弟的罵名去勾引二嫂?何況那個二嫂還未必肯答應。他齊林又何必自討苦吃,枉做小人?

於夢竹望著齊林的雙眼,輕聲道:“齊林,有些話,不說出來比說出來好聽……我去給家裏打電話。”說完起身而去,只留下齊林一個坐在原位,盯著桌子上的一件物事傻傻發愣——那是於夢竹留下的一塊手帕,上面繡著一方幽深清秀的竹林。

竹?林? ……

晚上,齊林被司機攙著送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孤獨地靠在床頭,愣愣地往透明的玻璃窗外望著。朦朧的月光灑進房間裏,將齊林的臉色染成金黃色,連帶著從他臉頰上緩緩流下來的眼淚也被染成金黃色。

他緩緩拿出於夢竹的竹林手帕,放在鼻尖輕輕嗅了起來。他本以為這個手帕上面的圖案有會某種象征意義,竹林、竹林,畢竟竹是於夢竹的“竹”,林是齊林的“林”。然而,事到臨頭他才發現,一切“意義”都只來源於他的幻想。他患了一種叫做於夢竹的病,這種病自從他患上的時候就已經是絕症。一經發作,必然想入非非、六神無主、失魂落魄、魂不附體……

齊林放肆地嗅著手帕上於夢竹留下的味道。那淡淡的幽香迷亂了他的神經。漸漸的,他開始啜泣起來。隨著眼淚越來越多,手帕上的味道卻在他鼻息間漸漸淡化,漸漸消失,漸漸的……齊林再也嗅不到於夢竹身上的味道。

他攥緊了手帕,企圖從那張小小的手帕裏榨出所有關於於夢竹的味道,卻終究無濟於事。他的眼淚越流越多,攥緊手帕的手卻漸漸松了,無聲無息的啜泣漸漸變為無聲無息的嚎啕大哭。

美人終究要嫁人,少年終究要長大。那所有風花雪月的故事,往往都只源於我們片面的臆想。

同樣的晚上,小阿俏正坐在龍享居自己的房間裏,一個人生著悶氣。

這時,一名小廝敲門稟告:“大阿姐,昨晚來的那個教頭沈達又來了,說要見你!”

小阿俏眼前一亮:“他一人來的?”

“一個人。”

“不見!” “是。”

小廝離開之後,小阿俏拿出胭脂盒,對著銅鏡略施粉黛……

沒多久,那跑堂的再次跑了回來,敲門道:“大阿姐,他說你不見他,他不走。”

小阿俏妝還沒化好,一拍桌子道:“呦,耍橫是吧?他不走就擡著他走,讓四美送客!”

“好!”

那小廝去了之後,大堂裏立刻傳來一陣叮叮咣咣的打鬥聲。小阿俏聽見外面的聲音越來越熱鬧,便加緊化妝,匆匆畫好了粉唇後,忙起身來到圍廊處向下觀望。

大廳裏,沈達再次將那幾個跑堂的打翻在地,正在和“花國四美”風花雪月中的月朗動手。

小阿俏立馬鼓起掌來,冷笑道:“厲害,真是厲害,古有‘關羽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千裏走單騎為投劉備’,現有‘沈達沈教頭打龜公揍跑堂兩晚闖青樓’,卻不知是為了什麽?”話音一落,所有圍觀人一陣哄笑。沈達停手望向小阿俏,臉色一紅,抱拳道:“對不起大阿姐,我不動手怕你不出來見我!”

小阿俏“呦”了一聲:“這麽想見我?幹嘛?想我啦?”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沈達擡頭,鄭重其事地道:“我是來專程向你道歉的。”

小阿俏故意板下臉:“道什麽歉?”

沈達道:“今日在鳳鳴樓,大阿姐恐怕是誤會了沈達的話。我沈達確實……確實在男女之事方面不太擅長……”

沈達的話又引來一陣發笑,樓上的花媚道:“你不擅長沒關系,我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