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死人 第2章 強吃強喂

於夢竹想了想,搖頭道:“我怎麽知道哪好啊……他……怎麽說呢?就是有種說不出的……親近的感覺……”

杜美慧道:“糟了,糟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通常說得出緣由的都不見得是真愛,反而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是最致命的。人們常說的‘緣’、‘債’都是如此了……”

於夢竹一愣,問道:“真的嗎?”心中卻頗不以為然。

杜美慧道:“兩個人的感情本來就不是用這一世來量的,發生的所有都是前世就注定了的……”

於夢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片刻,忽然擡頭笑道:“你怎麽會對男女的事了解這麽多?我在法國這些年你都經歷了些什麽啊?”

杜美慧自覺失言,連忙掩飾道:“哪有什麽經歷啊?還不是和你一樣白開水般沒有味道,都是書上看來的。”

於夢竹顯然不信:“有這樣的書嗎?快拿給我瞧瞧!”

“好好,以後找給你看。”杜美慧敷衍著,轉移話題道:“哎,說回你,於伯伯的性格我是了解的,你想過怎麽過他那一關嗎?”

於夢竹撅起小嘴:“什麽關不關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什麽年代的事了?現在是個解放的時代,那些陳規舊則早就應該和男人頭後的辮子一樣剪掉了。”

說到這裏,於夢竹忽然懷念起法國那個開放而自由的世界。在法國那邊,經常能聽人喊出這樣一個口號:“平等、自由、博愛”。這個口號起源於法國,流傳於整個歐洲。大革命時期,法國人民更是在這句話的指引下將皇帝路易十六推上了斷頭台。之後,平民出身的拿破侖成為了法國的皇帝。

法國歷來被認為是全世界最浪漫的國家。法國人甚至普遍認為:愛情高於一切。在法國人的價值觀念中,愛情所具有的重要性甚至先於宗教和國家。愛情不只是一種感覺,更是一種藝術……愛情更有一種本能,它知道如何找到向往的路程,像一只最弱小的昆蟲,牽引它自願的在無法抗拒的花朵上爬行……

於夢竹在法國留學多年,耳濡目染之下,這些看似虛無縹緲的愛情觀早就深刻灌注腦海,再也難以磨滅。她還記得自己看過一本書,是由法國大作家雨果所著的小說《悲慘世界》。故事中冉阿讓的女兒珂賽特愛上了一名革命者馬呂斯,雖然父親萬般反對,珂賽特最後還是嫁給了馬呂斯。

洪三會不會是於夢竹的“馬呂斯”呢?她不知道。不過洪三顯然和馬呂斯一樣,都是革命者(當然只是在於夢竹看來是革命者)。在某一瞬間,於夢竹忽然覺得自己就是悲慘世界裏的珂賽特。然而她卻不想讓自己的父親成為冉阿讓,畢竟冉阿讓的結局太過悲慘了。

於夢竹正胡思亂想間,只聽到杜美慧嘆道:“哪那麽容易?頭上的辮子好剪,心裏的辮子難斷,上海灘首富的掌上明珠,哪有那麽容易的事?”

於夢竹一時也覺無語,低聲道:“你說我該怎麽辦?”

杜美慧想了想,說道:“看你現在的樣子,勸你回頭是沒用的了,我建議你倒不妨再大膽主動一點。”於夢竹一愣,這個問題她倒確實沒想過,茫然問道:“怎麽大膽主動?”雖然法國的浪漫主義思想鼓勵人追逐愛情,但若真要於夢竹實行的話,那卻有多羞人?

杜美慧笑道:“主動去找那小癟三啊,走近他仔細把他看清楚,然後再好好感覺一下自己的內心,那種感受到底是什麽?是不是可靠?愛情還是不可以太盲目。”

於夢竹想了想,目光不由自主又回到報紙上。不知道為什麽,她和洪三激吻的照片還是那麽讓人心慌意亂,每次看到,胸口都仿佛有一只亂撞的小鹿來回跳動:“噗通、噗通、噗通……”也許,她應該去試試的,哪怕她得到的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當天晚上,於夢竹幾乎沒怎麽睡,整晚輾轉反側,所想所念都是洪三的音容笑貌,猶如著了魔一般。第二天,於夢竹終於下定決心,在杜美慧的陪同下去大雜院找洪三。這才有了之後幾天發生的事。

這幾日以來,於夢竹一直都在洪三和其家人身邊度過,只覺得從未有過地自在快活。這些人雖然都是市井之人,行為肆意、言談粗鄙,但卻讓於夢竹這個從小活在上流世界的大小姐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真誠與真實。這裏沒有虛假繁瑣的社交禮儀,也沒有爾虞我詐的心機算計。於夢竹可以肆無忌憚地大聲咳嗽而不用顧忌會不會被人拍照;也可以無拘無束地選擇吃飯姿勢而不用刻意保持淑女形象。所以,只是短短幾天下來,於夢竹就有點愛上這個大雜院了。只有在這裏,她才能像她想要的那樣“平等、自由、博愛”的活著。而這一切,在她之前的世界裏,永遠都只是一個美好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