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貴妃輕輕吐出“立後”兩個字,噙著諷刺的笑意:“有人上了折子,說,中宮空懸已久,懇請萬歲爺冊立皇後。皇貴妃佟佳氏,賢良淑德,堪為表率……”

說著,貴妃的笑容擴大了幾分:“朝堂上炸開了鍋。皇貴妃又是‘靜養’,又被奪了宮權,引起驚聲陣陣,那份折子,誰能不知是佟國維示意的?索額圖一力反對,至於明珠,倒是滿面贊同的模樣。皇上暫且按下不表,只是午間用膳的時候,留了佟國維作陪。”

雲琇聽得津津有味,過後感嘆一聲:“佟家急了。”

佟家出了個孝康章皇後,成了皇帝的母族,他們便想著再出一位皇後,接著更進一步,成為下任皇帝的母族。

殊不知,太皇太後不會同意,皇上更不會同意,至少,皇貴妃生前的時候,是絕不可能了。

雲琇憶起夢中的場景,微微搖頭。貴妃一笑,附和道:“你說的很對……佟家急了,有人也急了。”

“今兒一下朝,索額圖便上了公府的門,說是要緊著商量,決不能讓佟家得逞了。”她笑完後嘆了口氣,“阿靈阿拿不定主意,便遞消息來問我,本宮瞧著,他是贊同聯手的。”

這個“公府”,指的是貴妃的娘家鈕鈷祿氏。

雲琇知道貴妃向來有主意,輕聲問:“你怎麽回的?”

貴妃冷哼一聲:“我讓他安安分分的辦差,不要摻和立後之事,除非嫌命長!赫舍裏有索額圖,佟佳氏有佟國維,個個都是頂梁柱,可鈕鈷祿有誰?”

當年,貴妃的阿瑪遏必隆與鰲拜來往甚密,甚至對當今皇帝有著大不敬,始終沒有明確的立場。鰲拜倒後,遏必隆也沒討到好去,被剝奪了一切職務,只留一個虛爵。

貴妃心裏門清,她阿瑪的事,始終在皇上心裏留下了疙瘩,長遠來看,影響的是整個家族。

在沒了聖眷的情形下,與索額圖聯手摻和立後之事,不是作死是什麽?

“幸而他還算聽話……”說罷,貴妃看向雲琇,眼裏透出惆悵來,“這個時候,我最羨慕你。郭絡羅家向來不摻和朝堂爭鬥,你阿瑪遠在盛京,哪用攪和進這些煩心事?”

雲琇知曉,貴妃最放不下的便是家族,不願繼續惹起她的愁思,輕輕一笑,便轉移了話題:“快別說這個了。對了,阿靈阿可是大好了?”

阿靈阿是貴妃的同胞兄弟,前日聽曲兒的時候,與明珠的二子揆敘起了沖突,旁人怎麽都拉扯不開,最後兩人雙雙掛彩。

“已然大好了。”說起這個,貴妃眼裏浮現一絲怒意:“是揆敘先招惹的他,可有明珠撐腰,本宮又能如何?納喇氏欺人太甚……”

提起納喇氏,少不得提起惠妃。惠妃膝下有大阿哥,背後有明珠,就算貴妃,平日也不得不禮讓三分。

說到底,後宮女子的立身之本,家族、寵愛、子嗣三項必有其一。惠妃占了兩項,腰杆硬著,又是四妃之首,向來對貴妃不甚恭敬,貴妃也從沒說什麽。

這廂揆敘又與阿靈阿起了沖突!

即便是對方的錯,因顧忌著揆敘身後的明珠,貴妃無法,只能讓阿靈阿上門道歉求和。

這些憋屈事,貴妃全和雲琇說了。

只是忽然間想起了前來求藥的良貴人,她的怒容漸漸轉為笑意,緩聲道:“惠妃養了八阿哥,終究比不得自己的親生兒子。延禧宮的後院起火,也是她應得的……”

這等把柄,關鍵時刻,要用到刀刃上才好。

——

諭旨裏說,皇貴妃因為懷孕辛苦,自請靜養,宮權交由太後管轄。看似深明大義,可這裏面的貓膩,誰不知曉?

前朝後宮多少人關注著此事,暗地裏波瀾湧動。

康熙留佟國維用了午膳,君臣單獨相處了一個時辰,片刻後,消息如長了腿一般,讓想知道的人全都知道了。

據說,佟大人出宮之時,笑容滿面,健步如飛,回到府中就閉門謝客,誰也不見。

萬歲爺與他說了些什麽?

無數人納悶著,索額圖有了不好的預感。

少頃,佟國維夫人拾掇了一番儀容,朝宮裏遞牌子得了準許,施施然進宮去了。

……

“皇上竟準許佟夫人探望皇貴妃。”文鴛說著,有些憤憤不平,“這樣天大的恩典,真是……”

靜養如同禁足,瞧瞧,德妃可有這樣的待遇?

貴妃頓了一頓,隨即嘆了口氣:“終究是佟家的女兒,與我們不同的。”

心裏早已轉了好幾個彎,面色凝重了起來。

難不成,皇上真有立後的想法?

雲琇就笑她:“年紀輕輕就思慮過重。等皇貴妃生產後,一切才能塵埃落定,該來的總會來,何必過度擔憂?”

是啊,萬一皇貴妃生了阿哥,為了太子考慮,這皇後之位……

貴妃恍然,“是我關心則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