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人放了, 案子自然要查。徐宴不是以德報怨的人,但他素來信守承諾,也只能如此。只是這件事答應得太憋屈, 以至於徐宴無論如何都吞不下這口氣。

“這件事結束以後, 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一手拿著傷藥一手仔細地替蘇毓擦, 眼睛緊盯著傷口,不知在對自己說還是對蘇毓說道, “你莫要勸我。”

蘇毓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

她倒也不是想勸,畢竟遭罪的是她, 她蘇毓總不會以德報怨聖母到那個地步。只是蘇毓到底是個現代靈魂,或者說,三觀早在現代便已經行成。她無法坦然地做到為了這件事背上兩條人命,嚴懲可以, 要命便沒有必要:“他們一開始便沒打算要對我怎樣。”

“我知道。”

徐宴低頭輕輕吹了吹傷口, 見蘇毓身子輕微地顫了一顫,他的臉色頓時難看。

“毓娘,”他擡眸祥康蘇毓的眼睛,難得嚴肅地告誡道, “善心是好事, 但有時候太過良善便會顯得軟弱可期。身為這件事,不給陳家兄弟的懲罰達不到一個殺雞儆猴的效果, 往後是不是府中所有奴仆都能效仿?是不是他們想讓你或者我做些什麽, 只需要綁走府中的兩個孩子便可?你知我出身微末,在這京城有多少人看輕你我?外面的人姑且不論,家中奴仆若管不住, 又方能護住你們娘三?”

蘇毓聞言沒有說話,許久,嘆了一口氣:“嚴懲是自然,只是,你一定要他們的命麽?”

這回輪到徐宴不說話了。

他抿著唇低頭去看蘇毓的脖子。陳子玉緊張之余根本就沒注意力道,蘇毓的脖子上留下好長的一道傷口。徐宴安靜地盯著這個傷口許久,唇輕輕地抿著。燈光之下,蘇毓能清晰地看見他的眸色明明暗暗。若是陳子玉的手再往前多移動一些,就要割到蘇毓的喉嚨。

徐宴垂眸斂目,緩緩收起眼中的戾氣,淡淡道:“這樁事你不必操心,我會妥善處理的。”

話音一落,燭台的燈芯噼啪一聲脆響,火光乍現。

蘇毓看到徐宴眼中湧現的戾氣,不知該怎麽說。她沒有要放過陳家兄弟二人的意思,就如同徐宴所說。古代的人並沒有蘇毓想象得那般有腦子。這個時期的人受教育程度比較低,處於民智沒有太開的階段。並非蘇毓以學識論人,但一旦開了不好的先例,真的非常有可能會造成不可收拾的結果。

只是蘇毓覺得,徐宴如今的戾氣比兩年前更重了。不知從何時開始,徐宴越來越有威嚴,但有威嚴的同時心性似乎也變得狠厲了許多。男子遊走官場,心性變化是正常的,但蘇毓還是希望他能保持初心。

“宴哥兒,”蘇毓忽然擡起手按在了他的腦袋上,輕輕地摸了一下,“心平氣和一點吧。”

……心平氣和?

徐宴心平氣和不起來。他人生在世就只有蘇毓和三個孩子幾個家眷。往日與蘇毓不睦,他眼裏心裏便只有乘風。如今夫妻和睦,子女雙全,徐宴怎麽可能容忍不相幹的人為了他們自家的糟汙事累及妻兒?還是為這兩個白眼狼?憑什麽!

心裏如斯想,徐宴卻勾了勾嘴角,伸手將蘇毓摟進了懷中。

額頭抵著蘇毓的頸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溫熱的氣息撲在頸側,帶著徐宴身上淡淡的清冽氣息。他沒有說什麽話,只是臉頰微微蹭著蘇毓。

不知從何時起,徐宴就很喜歡這個動作。蘇毓從一開始內心吐槽翻白眼,到坦然接受並習慣他如此,漸漸摸索出徐宴的心思。他知道她在說什麽,也清楚自己這一年,或者說自從乘風身份轉變以後,自己心性上的改變。但徐宴無法說服自己停下來,他必須盡可能快地積攢勢力,將來才能更好地護住蘇毓母子。

“毓娘……”

徐宴笑了笑,不知是在說陳家兄弟還是在說自己,“我不會變成你想的那種人,但有的時候,人是需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一些代價的。”

蘇毓沉默了。古代不是烏托邦,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

“若是有不要人命的方式殺雞儆猴,我還是希望你手上少沾染鮮血。”

說出這句話以後,蘇毓便沒有再勸了。

夫妻二人因這件事談過以後便沒有再談。至此以後,蘇毓身邊多了不少護衛,要貼身跟隨。這既是徐宴的安排,也是白皇後的要求。至於陳家的案子,徐宴既然答應了,必然就會著手去查。

其實這樁案子並不難查,只是涉案人員位高權重,壓著事情不放才總得不出結果。徐宴想查,說通了武德帝便迎刃而解。徐宴查案的速度非常之效率,何況這裏頭還有禹王和蘇家不少手筆在。當初草草結案是武德帝想護住禹王,如今他改了主意,自然是樂得徐宴揪出禹王更多的把柄。

徐宴一開口,武德帝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