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蘇毓會作畫這件事當真震驚了武德帝。他無論如何沒想到, 自己找了許久的畫師居然就是這個流落鄉野十幾年的親女兒。難得武德帝有種狗眼看人低的不自在,雖然他不承認自己是這只狗。

第一幅畫便如此驚艷,再展開後面的畫作, 武德帝就鄭重了許多。

不得不說, 張張都是精品。當然, 若非畫的不錯, 蘇毓也不會當禮物送給白皇後。十五副畫,武德帝一張一張看過去, 每一幅都愛不釋手。然而白皇後是不會給他的,一幅都舍不得給他:“陛下看過了便卷起來吧,這些畫, 毓娘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可別給吾弄壞了。”

武德帝:“……”

宮侍們收畫起來的速度毫不含糊,絲毫沒有要贈送一幅給他的意思。

武德帝瞥了白皇後好幾眼,白皇後卻連多看他一眼都欠奉。得不到回應, 他也不好開口向白皇後討要, 只能悻悻地看著所有畫作被收起來。白皇後甚是愛惜,怕宮侍收拾的時候不小心碰壞。她甚至還親自動手去卷,每一幅畫專用一個畫筒,別提多仔細精致。

蘇毓尚且不知白皇後用畫作替她在武德帝跟前狠狠刷了一次存在感。她帶著孩子從宮裏出來, 看看時辰差不多, 幹脆帶著兩孩子去等徐宴下職。

臘月中旬,又是下雪天。

公主府的馬車停在宮門前, 聽著雪粒子撲簌簌地打在車棚頂上。下雪以後, 路上行人很少,幾乎都看不到人影兒。兩小孩兒在未央宮嬉笑玩鬧了一上午,早就累了, 團成兩小團窩在馬車角落的布偶堆裏睡著了。蘇毓掀開了車窗簾子,端坐在窗邊安靜地煮茶。

說起來,真假公主的這一出戲讓蘇毓名聲大噪。如今幾乎全京城的人都在盯著公主府。盛家與晉淩雲的婚姻,因晉淩雲身份的轉變成了無效和親。如今朝中人都在觀望,看武德帝與南陽王府是不是重新締結姻親關系,以此來維持雙方和睦的關系。

自然有人將目光放到了蘇毓身上,畢竟蘇毓才是真正的中宮嫡出長公主。若是按照原本結親的目的,應該是蘇毓跟盛家人結親。但蘇毓早已經嫁人,孩子都生了幾個,實在不適合。宮中如今適齡的公主有兩個,武德帝的想法自然是重新締結姻親關系。

早已在莫聰查出盛成玨的死亡真相以後便給西北去了信。不出意外,南陽王應該會在年末之前趕到京城。本身這事兒跟蘇毓沒有多大關系,但徐宴是作為朝廷這邊的人,接待南陽王。

等了約莫一刻鐘,徐宴撐著一把傘從宮裏出來。

絳紅色的官袍穿在徐宴身上透著一股別樣的金貴風流。烏發雪膚,穿什麽顏色都十分合適。徐宴目不斜視地走在前面,身邊趁著報卷宗的小童。剛走出宣武門,徐宴一眼看到公主府的馬車。淡漠的臉上立即掛起了笑,他腳下加快了步伐,幾大步就走到了馬車前。

徐宴有專門接送的馬車,不過既然蘇毓過來了,就用不上這兩馬車了。

他立在馬車前,剛準備收傘上車,突然被人喚住。

喚住他的是徐宴同屆的榜眼出身京中一等大家族孟家,是孟家新一代裏出了名的精英子弟。今年若非徐宴橫空出世,他才是今年的狀元郎。而進入翰林跟著萬國凡老爺子做事的也必然只有他。只能說生不逢時,或者說時運不濟,恰巧他今年下場就撞到了徐宴。榜眼與狀元之差一明,但在往後的仕途上卻有了明顯的高下之分。換言之,孟斌可以說是看徐宴很不順眼了。

“徐修撰,這時候才下職?”孟斌敢如此篤定自信,自然也是生得相貌堂堂。

一雙狹長的瑞鳳眼,五官精致艷麗,通身雅致的氣度之中不掩鋒利氣息。高挑的身形,雖不及徐宴這般卓然於眾,但也比一般大歷男子高出半個頭。此時他一身褚色的官袍,色澤跟徐宴的差不多。但戰在一起時,色澤還是有著明顯的色差。

蘇毓不清楚大歷官袍色澤的劃分,但顯然不同的顏色對應不同的品級。

徐宴聞聲轉過身去,見是孟斌,臉上立即掛起了淡漠的笑意:“孟編修,你不也這個時辰下職?”

雖說一級甲等的三個人都賜品級相差不大的官職。修撰和編修聽著差不多,都是從事翰林院史籍文書的修撰工作,但卻從未來仕途上有著天壤之別。果不然,孟斌聽到徐宴喚他官職,臉上極快地閃過一絲不悅。但他還是背著手緩緩走到了馬車之前:“卷宗落在藏經閣,這會兒是折回頭取。不像徐修撰公務繁忙,這個時候才下職。這是……?”

不陰不陽地刺了一句,扭頭自然注意到蘇毓的馬車。

真假公主的事兒前段時日鬧得是沸沸揚揚,上至京中高官下至平名百姓就沒有沒聽說過的。關於晉淩雲刺殺盛成玨破壞了王庭和南陽王和睦之事,就是這波人再提議重新締結姻親來緩和雙方關系的。而孟家,就是帶頭提出重新議親的人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