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蘇貴妃想教訓人, 那是想教訓就能教訓的。她這會兒覺得蘇毓的這一張臉叫她心氣兒不順,連理由都十分敷衍,張口就讓宮婢上前掌摑蘇毓。

蘇毓跪在地上人還沒站起來呢猝不及防地臉上就挨了兩巴掌, 她這小爆脾氣一下子就沖上來。第三巴掌扇下來,宮婢的手就被蘇毓給擒住了。

“你!”那宮婢沒想到蘇毓敢出手攔她,“大膽!娘娘教訓你,你敢躲?!”

她握緊了那宮婢的胳膊, 聲音冷淡得仿佛夾雜了冰渣子:“娘娘怪毓娘調的粉底液爛了您的臉,毓娘瞧著您這臉幹凈得很。娘娘即便是教訓毓娘, 也不該找如此敷衍的理由。”

蘇博士還是兩輩子第一次挨人巴掌。不得不說, 這種沖擊力是巨大的。向來冷靜的人都被激出了火氣。蘇毓的臉色瞬間就沉下來,她這人冷臉的時候看起來十分強勢。往日乘風那沒心沒肺的孩子, 便是最怕她冷臉。微微擡起眼簾,那一雙與白皇後如出一轍的眼睛便冷冷地盯著上首的蘇貴妃。

兩人視線相交的瞬間,蘇貴妃心口猛地一跳,差點以為白皇後站在她眼前。

雖說蘇貴妃總是在背後罵著未央宮裏的賤人不配,但對白皇後,蘇芳卻是打心底畏懼的。二十多年兩人鬥來鬥去,沒人比她更清楚白皇後並非表面上那般寧靜淡泊。這個女人面慈手狠, 對自己和別人都能下得去手。宮裏的妃子起起伏伏幾十年,她穩坐後位,屹立不倒。

心口劇烈地跳動, 蘇貴妃下意識偏開了視線。頓了頓,她惱羞成怒地道:“放肆!”

“蘇二姑奶奶好大的威風!膽敢對貴妃娘娘不敬!”身旁的幾個宮侍立即站出來,呵斥道:“娘娘是天家的主子,想教訓你便教訓你,哪裏容得你來反抗?!”

說著, 幾個人沖上來就想按住蘇毓。

蘇毓卻在他們沖過來的瞬間躲開了。蘇毓跟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可不同,她這具身體幹了那麽多年的農活重活,力氣大得很。兼之蘇毓穿過來以後日日保持著鍛煉的習慣,她不僅僅是練形體。蘇毓身體的敏捷度,可不是這群養尊處優的宮侍能比的。

幾個閃身就躲開,蘇毓便已然立在人群之外了:“天家的主子教訓人也得講道理,興許今日圖一時爽快教訓了人,來日十倍奉還呢?娘娘您說是與不是?”

眼風都沒往宮侍那裏瞥去,蘇毓直勾勾地盯著蘇貴妃。

蘇貴妃收拾蘇毓確實是一時氣惱上頭,沒過腦子。蘇毓的這番話出口,她臉就紅了,氣的。不過一個小小的翰林編撰之妻,膽敢對她大放厥詞!蘇芳又氣又惱,心裏還摻雜著不為人知的心虛。別人不知蘇毓身份,她卻是很清楚。這個才是正宗的中宮嫡出。此時對著蘇毓的這雙眼睛,她有些心驚肉跳。這種感覺就仿佛被發怒的白婉蓉盯上一般,叫她頭皮發麻。

心中幾番碾轉,驚覺自己居然被一雙相似的眼睛給恫嚇住,頓時又惱羞成怒!

蘇芳心裏畏懼白皇後,卻又打死不肯承認她的畏懼。仿佛承認她畏懼正宮,就低了白皇後一頭似的。這邊就剛要發怒,門外傳來了擊節聲。

大歷皇帝出行,必有宮侍隨行擊節。此時噠噠兩聲擊節聲響起,聲音細微卻又清晰地傳進內殿。蘇芳一個鯉魚打挺便坐起身來,豎起耳朵聽。等確定確實是擊節聲,蘇貴妃頓時喜出望外。

武德帝已經好久沒有來過鐘粹宮了。自從他惡了禹王,連帶她也一並厭惡。整整一年半,武德帝再沒有踏足入過鐘粹宮。蘇芳能用的各種理由都用遍了,她生病祈求陛下垂憐,親自做吃食送去禦書房,連番地給禦前伺候的宮楊秀送禮。可無論什麽理由,一律石沉大海。

等了這麽久沒見武德帝,今日可算是聽到擊節聲。蘇貴妃扶著宮婢的手便要下榻,想迎出去。

只是剛走兩步,又覺得不妥:“快快!快去將銅鏡拿過來本宮瞧瞧,本宮這妝可花了?”

這一番動靜,誰還有那心思去管蘇毓。

宮婢們怕蘇毓人在這,礙著蘇貴妃面見聖上。七手八腳地就沖過來,要將蘇毓拉倒別出去:“將她弄到偏殿去!切莫沖撞了聖顏!”

蘇毓人在角落裏站著。宮婢們這會兒可不敢耽擱,七手八腳地抓住蘇毓的胳膊就要按住她。蘇毓雖不清楚大歷皇帝出行有擊節的說法。但她耳朵沒聾,這會兒也知道是武德帝過來了。

狠狠甩開這些宮婢便怒斥道:“都給我松開!我自己會走!”

就在幾個人拉拉扯扯,武德帝帶著宮侍便大步流星地跨了進來。

人剛進大殿,殿中吵鬧便是一靜。

武德帝煩蘇芳已久,年輕時候便不喜這等野心寫在臉上之人。若非鐘粹宮有他想見的人,蘇芳是不可能爬到如今的位置。這麽多年過去,看在孩子的份上,他給鐘粹宮不少體面。奈何這些體面成了這些人野心膨脹的借口,若非鐘粹宮傳話手有法子救晉淩雲,武德帝是來都不想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