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此時兩人端坐在花廳, 仆從奉上茶水,蘇毓端著杯盞的眉頭就蹙起來。

這太監並非是來求人幫忙的,他仿佛來徐家這一趟是在給徐家人恩賜。明明是要求蘇毓為蘇貴妃特制粉底液, 他張口不說給人好處, 連配合的意思都沒有。

蘇毓上下打量著這個太監, 面白無須, 狹長眼角,相貌陰柔。雖未曾見過蘇貴妃本人, 也不清楚蘇貴妃是怎麽為人做事的。但有句話叫‘奴似主人行’,上行下效,奴仆這般行事, 想必蘇貴妃本人的行事作風也高明不到哪裏去。

蘇毓思索了片刻,試圖與他講道理:“若是不能知曉娘娘本身的皮膚底子,是無法針對地調制出適合娘娘膚色的粉底液。這種東西就跟配藥是一個道理,對症下藥。”

“瞧二姑奶奶這話說的, 是在妄自揣測娘娘?”中年太監一聽這話就立即皺起了眉頭, “娘娘正值風華,貌如二八少女,便是二姑奶奶也不及娘娘顯年輕貌美!”

“??”蘇毓正講道理呢,被他突然的一番拉踩給噎住了。這特麽是什麽離奇的謬論?

“那既然如此, 娘娘大抵是不需我來畫蛇添足的。”蘇毓還不伺候了, 她手裏頭的事情那麽多,忙都忙得要死, 可沒那個閑功夫跟個太監扯皮, “不若公公請回吧。”

這會兒倒是輪到太監被蘇毓給噎住了。

“你,”他來之前是聽說過,蘇家的這個二姑奶奶是從鄉下認回來的。從認親至今他們主子也沒表現出多麽重視, 便私心裏以為是個不得蘇家人重視的鄉下婦人。如此,不免存了輕視之心。沒想到蘇毓雖然出身鄉下,但脾氣卻一點不怯懦,“蘇二姑奶奶,你……”

“我本誠心為娘娘分憂,但公公的意思似乎是不需要我等獻殷勤。那還何必多費口舌?”蘇毓端起一杯茶,臉色也冷淡下來,“公公怕是不知曉,別看我徐家簡陋,其實我庶務繁忙。”

這太監自從跟了蘇貴妃,誰到他跟前說話不是公公前公公後的捧著,第一次遇到蘇毓這樣不給臉的。此時瞪大了眼睛瞪著蘇毓。然而蘇毓那冷淡的臉絲毫看不出怕,他兀自噎了半晌,意識到蘇毓不是個好嚇唬的無知婦

人,他終究是憋屈地換了臉色。

這會兒這太監倒是願意好生說話,蘇毓不耐煩奉陪了。

宮裏人說話就是彎彎道道多,拿腔拿調的味道特別叫人心煩。蘇毓反正對蘇貴妃無欲無求,冷下臉後,幹脆對他的態度急轉直下,十分冷淡。

太監端著姿態不上不下的,又不敢真的對蘇毓不敬。畢竟這位再怎麽,那也是蘇家嫡親的二姑奶奶。他於是憋憋屈屈地將蘇貴妃的要求一一說出來,還將早已寫好的信件遞出:“這是娘娘吩咐要給二姑奶奶的信件。娘娘吩咐過,信件說的事兒只能二姑奶奶知曉,看完便燒了。”

蘇毓揚了揚眉,看一眼身邊的仆從。

仆從走過去將東西接過來,遞到蘇毓的手中。

信件不厚,但似乎是裝了什麽東西似的,捏在手裏有點分量。蘇毓心裏有些疑惑,但也搞不懂蘇貴妃突然給她一封信是什麽意思,順手塞進袖籠裏了。

那太監見蘇毓收到信,當下也不多待了,起身便要告辭。

天色已晚,外面還下著雨。蘇毓這邊還有事兒,便讓徐家的仆從送客。那太監沒見過這麽幹脆送客的,一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他彈了彈袖子,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到蘇毓的身上。見蘇毓低頭蹙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麽,看也沒看他,不由一張臉拉得老長。

那太監邊走邊停,直到人都出了花廳往外院去,徐家也沒有打賞一個子兒的意思。上馬車之前心裏賭了一口氣,他扭頭狠狠地呸了一口:“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蘇毓不知這宮裏人求人辦事還有必須打賞一說。知道也不願打賞。太監人走了,蘇毓便拆了信件。

信封打開,裏面也就薄薄的一頁紙和一個玉佩。

捏著玉牌看了一眼,是個通體晶瑩的白鶴玉佩。蘇毓一愣,不懂蘇貴妃為何將這東西給她。她於是展開了信紙,信大體是蘇貴妃親自寫的。曾住在蘇家的時候便聽說,蘇貴妃人在閨中之時是個不學無術的性子。心氣兒高,做事混不吝,最重要的是,一手字頗上不得台面。

這封信展開,字跡可以說是十分潦草,措辭邏輯也有些不通。不過蘇毓看懂了。

蘇貴妃在信中告知蘇毓一件事,關於二十多年前白清樂

與武德帝之間的糾葛。並告知蘇毓白清樂懷上她之前,人是在鐘粹宮小住的。回了蘇家沒多久便查出懷孕。她沒有明說蘇毓可能是武德帝的女兒,但話裏話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蘇毓:“……”

翻來覆去地將紙張看了一遍,確信她話裏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