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次日一早, 徐宴天還沒亮便出門了。

接下來的幾天徐宴都是早出晚歸。蘇毓早晨起來人他已經不見了,晚上睡下他人還未歸。偶爾起夜碰上徐宴回來,人也是在書桌前奮筆疾書。只是幾日的功夫便瘦了一圈兒。眼下青黑一片,人也憔悴了許多。不過多虧了年紀輕精力旺盛, 倒是沒顯出什麽疲態來。

他再做什麽, 蘇毓自然知道。其實有些事情她也能做, 但徐宴不允許。並非是覺得她做不好, 而是這廝出於莫名其妙的心思, 若非迫不得已,徐宴絕不喜歡她的手沾染上這些糟汙。

“累了就早點歇息, ”蘇毓無奈,不沾糟汙便不沾糟汙吧,她的手就用來掙銀錢,“切莫累壞身子。”

徐宴人正在書桌後頭看卷宗, 聞言擡眸笑了一下, 又低下頭繼續伏案。

大雪下了四五日, 火鍋店的生意尤其的火爆。蘇毓手頭的事兒忙起來,倒也顧不上徐宴這邊。不過徐宴這麽沒日沒夜也沒幾日,四五日過去,國公府果然就鬧出了一樁驚天醜聞。定國公夫人與府上門客廖原被禹王帶著一幫人給捉奸在床了。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堵在床上,百口莫辯。這件事一出引起軒然大波, 一片嘩然。哪怕禹王在最快的速度將在場的人封口, 但這事兒還是跟長了翅膀似的, 不到半日傳遍整個京城。

蘇家的馬車急匆匆地停在徐家門下, 蘇楠修急急忙忙地沖進來。徐宴人不在, 蘇毓便匆匆隨蘇楠修上了蘇家的馬車。

馬車到蘇家, 蘇毓便隨蘇楠修進了蘇家宗祠。白清樂已經跪在地上哭得不成人形了。

蘇威蘇恒父子臉色鐵青, 蘇家族中長輩都到了,集聚一堂。就連臥病在床的蘇老太君都爬起來,靠人扶著坐在主座上。按理說,白清樂作為蘇家宗婦,發生這樣的事情是絕不該讓小輩摻和進來。但蘇威三兄妹不同,蘇威是下一任的蘇家家主,三人乃白清樂所生。如何處置白清樂,他們必須知情。

“哥,”蘇毓走到蘇恒的身邊坐下,壓低了嗓子問了一句,“怎麽說?”

蘇恒眉頭擰得打結,搖了搖頭,一把握住了蘇毓的手。

蘇毓如今都已經習慣了蘇恒偶爾突如其來的親近。事實上,他不僅喜歡跟蘇毓親近,其實對蘇楠修也差不多。蘇楠修過來,他也是伸手過去握住了蘇楠修的手。兄妹三人並排坐在一起,看著地上嚶嚶哭泣的白清樂有種臉皮被撕下來扔在地上踩的窘迫。

“白氏,你還有何話說?”說話的是蘇家族裏的長輩,他拐杖指著白清樂,厲喝道。

白清樂偷吃被抓已經不是第一回 ,曾經就被親兒子當場抓到過。但彼時顏面無存,卻也不會真讓她擡不起頭做人。畢竟親生兒子,不可能看著她死。哪怕厭棄她多年,卻一直都在幫她遮掩。白清樂都知道,如何會不知道?她幾斤幾兩,自己心中還是有數的。

被親生兒子厭棄,白清樂心中一面愧疚一面又覺得慶幸,後來索性破罐子破摔。這麽多年,正是因為有蘇恒在背後替她收拾爛攤子,她才越來越膽大。人的膽子都是被養出來的,從來未曾出過事,她便以為不會有人覺察。但今日一事給她徹底叫了一瓢冷水,眾目睽睽之下,尤其她的三個子女就坐在自己面前,白清樂感覺面子裏子全都被扒幹凈,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一邊哭一邊搖頭,淚珠兒似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落下來,梨花帶雨的,好不可憐。

七嘴八舌的指責和唾罵,毫不避諱的惡毒詞匯,兜頭兜臉一股腦兒地砸在她身上。白清樂人生在世四十五載,從未遭受過如此嚴苛的唾棄。一瞬間委屈,恐懼,傷心全部湧上來。耳邊充斥著什麽賤人,婊子,一雙玉臂千人枕的婊子這等糟汙話,她只覺得天崩地裂!

“不,我不是……我不是……”這麽多年一直被人捧在手心裏的白清樂,一雙金貴的耳朵從未聽過這麽多的汙言穢語,“我沒有……”

“沒有?”不知誰罵的正歡,“肚兜兒還在床上掛著呢還敢賴?!不要臉的賤貨!”

“我不是!”白清樂她不承認,她不是賤,情到深處,情不自禁,這難道不是人之常情麽?心中委屈得要命,她無法辯駁,四周唾罵聲卻不放過她。白清樂不明白,她的所作所為雖然不合道理規矩,但也沒有傷害到在座的任何人,為何這些人要如此恨不得她死?

諸多蘇家早就看她不順眼的女眷此刻恨不得拿最難聽的話來碾死白清樂,你一言我一語的,烏糟糟亂成一團。主座上蘇威的臉色越來越沉,越來越黑。直到額頭青筋暴起,他抓起一個杯盞砸在地上。

杯盞應聲而碎,謾罵才猶如被掐住了喉嚨一般,瞬間靜止。

“這是我蘇威的家事,還輪不到你們來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