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搬出去, ”雖然形勢還沒有到徐宴想的那麽復雜,但蘇毓很能理解徐宴這種走一步看十步的做法。與其等待事情走到避無可避的一步,不如他們將主動權拿在手中, “找好了住處,咱們一家搬出國公府。”

如今的蘇毓, 並沒有太多理由留在國公府。原本她隨蘇恒進京的目的是認親,替原主看望重病纏身的長輩。如今確信國公府並非原主的血親, 定國公蘇威興許對她的身份存疑,心中早存有姐弟。他們不貪圖蘇家的財富, 自然沒有留下的必要。

除了受蘇恒的諸多照顧讓蘇毓頗為感動以外, 其實處處受限。蘇毓已經將近半年沒有走出過蘇家大門, 日復一日地縮在深宅大院,對外界的感知越來越遲鈍。

徐宴沒有說話, 只是轉身去了書桌旁。他的書桌堆滿了書籍, 各色各樣的書籍都有。

從金陵到京城這一路,他別的都沒怎麽帶, 就帶了整整兩箱子書。

蘇毓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徐宴彎腰從書桌最下面的抽屜裏拿出一個黑色的小匣子。他沒說話, 走過來遞到蘇毓的手中。一個普普通通的梨花木小方盒, 頂部雕了不起眼的五福獸首。蘇毓不明所以地打開, 裏面是兩張地契, 一疊匯豐錢莊的銀票和四個仆從的身契。

蘇毓將盒子裏的東西拿出來。銀票都是百兩面值的。統共五十張。

屋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這麽多錢哪裏來的?”蘇毓經常在書桌前作畫,從未想過那張書桌的下面藏著這些。

徐宴眼瞼低垂,濃密的眼睫遮住了眼眸, 並未說話。

蘇毓盯著他的臉,明明日日相見,蘇毓這時候才發現他的長相似乎變了。不知何時, 徐宴早已褪盡了少年氣,優越的骨相輪廓顯現出來,整個人越發清雋鋒利。他還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淡然神情。偏生他唇天生紅的似朱墨暈染,嘴角天然勾上去……硬生生成了一幅勾人的桃花相。

“宴哥兒,既然到了這一步,希望你不要瞞我。”

徐宴眼簾擡起來。那雙眼睛露出來,冷淡的眼神立即將這桃花相給沖淡了:“還記得金陵孫家麽?”

蘇毓一愣,當然記得:“孫家怎麽了?”

“孫家如今的掌事人,孫子文,是我的人。”

一句話落下,蘇毓有些不懂。孫家好歹是金陵五家巨賈之一,怎麽突然……細想想,蘇毓憶起一家人在金陵時,孫子文帶一幫紈絝奚落芳娘李樹才夫婦之事:“李家事情是你做的?”

徐宴掀開眼簾瞥了一眼蘇毓,沒說話。

但他不說,不代表蘇毓猜不到。能指使得動林清宇親自去收拾甄婉的人,怎麽可能放過芳娘?

蘇毓眉頭皺起來,倒不是在怪徐宴做事太過狠辣。能從一介寒門學子爬到首輔之位的人,怎麽可能是善茬?蘇毓只是詫異他做事的效率。所以,這廝私下裏到底做了多少事?不是一直忙於學業抽不開身麽?明明總是忙於學業,也沒見徐宴怎麽奔波交際。他到底如何做了這麽多事?

覺得驚奇,蘇毓抱著胳膊繞著他轉圈。剛一動,感覺屁股後面跟著個人,低頭看,見徐乘風這小孩兒拽著她裙子跟著她打轉。

蘇毓:“……你去替娘看看弟弟妹妹,看他們是不是醒了?”

徐乘風眨巴著大眼睛,拍著胸脯用力保證:“娘,我長大了,這些事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嗯,知道,”蘇毓點點頭,敷衍道,“娘請你去門外替娘看著,不讓人靠近這屋。”

“可是我……”

“去。”

小孩兒嘟了嘟嘴,悻悻地出去。

人走了,蘇毓才皺著眉頭問起徐宴這裏頭到底怎麽回事兒。

此時說來話長,這件事從當初孫家擄走蘇毓那一事以後,徐宴便對孫家動了心思。他這人別看著萬事不上心,其實特別記仇。當初孫家老二的舉動完全觸犯了他的底線。徐宴這廝不動則已,一動手就直取人命脈。不過說到底,也是孫家內裏一團亂給了徐宴可乘之機。

他做事向來擅長借力打力,眼明心明,洞察人心,無師自通這運籌帷幄的能力。當時他剛好被白老爺子收為關門弟子聲名鵲起,日日與冀北候京中勛貴子嗣之流往來。一身令人信服的氣度加這背後的聲勢,收下孫子文替他做事,易如反掌。有他在背後替孫子文出謀劃策,不到三個月,就讓孫家亂成一鍋粥。孫子文趁亂上位,他再捏住孫子文的把柄,孫家便成了徐宴的囊中之物。

但這些陰司的事情,徐宴並不願蘇毓知曉。這些年他的漠然做派怕是在毓娘心中早與白眼狼無異,出於一種莫名的心思,他不願讓本就不磊落的形象再添汙點。

“錢的來路沒有問題,”徐宴避重就輕,“你且用著便是。”

蘇毓審視地打量了徐宴一會兒,放過這一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