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白皇後走得匆忙, 但還是留下了鈴蘭和梅香告知蘇毓她有急事先行離開。

原本該成婚前幾日親自送給蘇毓的壓箱底嫁妝,這會兒也等不到那個時候便匆匆送過來了。至於原先說好白氏認蘇毓為義女之事,也只能等蘇毓徐宴一家子將來進京再辦。蘇毓這邊得知了消息都來不及送她, 白皇後一行人便已經出了金陵城。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何事,但能叫白皇後走得如此匆忙, 定然發生了十分嚴重的情況。蘇毓謝過鈴蘭梅香並表示了理解。至於小屁娃子被迫終止的學業,也只能換老師教。

事實上, 跟白氏學了將近一個月的琴棋書畫,別的不多說,小屁娃子的底子當真是打得不錯。

白氏教孩子很有一套法子,小屁娃子如今簡單的曲子, 單單看琴譜也能磕磕盼盼彈出來。白氏給乘風留下不少市面上少見的書,勤加苦練也是能彈的。再者,蘇毓也通音律, 正巧這段時日養胎不宜操勞,就閑下來教導小孩兒也是可以的。

蘇恒是次日來徐家的。

他的馬車才到梨花巷子, 看著窄窄的巷子,低矮的屋舍, 以及巷子口流著鼻涕穿戴也十分不體面的孩子,兩道劍眉深深地皺了起來。他到了還沒下車,人坐在馬車裏, 馬車在巷子口轉悠了許久就是進不去。眼看著半天過去,蘇恒沒辦法, 命車夫就在這停下,他自己走進去。

既然是上門,蘇恒自然帶了許多的見面禮。想著徐家還有個五歲的小外甥,蘇恒特地準備了不少孩子要用的。這不下了馬車沒法帶進去, 就只能叫人來搬。

蘇恒一身華服錦袍,身後站著四五個仆從地立在巷子口,恰巧趕上梨花巷子出門做活兒的婦人們回來。他那麽筆挺地映入婦人們眼簾,可是叫人吃了好大一驚。就如同蘇毓所想的,蘇恒算是除徐宴以外,長得最俊美絕倫的年輕公子。

比起徐宴,蘇恒的身上更多了一股寒門子弟沒有的金質玉相。

聽到人聲兒,他緩緩偏過頭,這一眼就是看呆一眾婦人。

蘇恒雖說自幼也受皮相所擾,但他不似徐宴,多少年也沒習慣這看猴戲似的眼神。心中不耐,他扭頭看一眼下人,冷冷地背過身去。

下人忙小跑著上前攔住婦人們,張口問徐家在哪兒。

巧了,住巷子裏的婦人們就是嚼舌根最厲害得那一批。聽到又是來找徐家的,打量了那鑲金的馬車和貴氣逼人的俊美公子哥兒,她們的心裏那是打翻了醋瓶一樣酸。都是讀書人,怎地這徐家就格外不同?貴人是一茬接著一茬兒來,好東西是一批接著一批送。

不過心裏酸歸酸,指路還是得指的。其中一個指了徐家的院子,眼睛就又溜到蘇恒身上去:“可是徐家小相公的同窗?這個時辰,徐家小相公應當不在,怕是只有那不管事的徐娘子在。”

仆從一聽她那酸酸的口氣,再一瞧婦人們的神情。大戶人家的貼身仆從,那就是人精兒一樣最會察言觀色的。一聽這口氣不對,眼珠子一轉就覺出來。於是也不怕多嘴惹主子煩,笑笑就道,“倒不是非要尋徐相公,我家公子是特特來給我家二姑奶奶送東西來著。二姑奶奶離家多年,可算是叫家裏人給找著了。”

幾個婦人一聽,愣住:“二姑奶奶?”

“正是呢,”那貼身的仆從就是主子肚子裏的蛔蟲,曉得蘇恒看中這個妹妹,他們自然都是跟著主子的眼色做事。不管蘇毓如何,勢必維護蘇毓的體面,“這巷子未免也太破爛了。馬車進都進不去,看來咱家二姑奶奶金枝玉葉,這麽多年在外面受苦了。”

仆從這麽感慨一句,方才酸言酸語的婦人們不說話了。徐家的舌根她們往日可沒少嚼,因著蘇毓諷刺她們的那一日後,不少人心裏在暗暗盼著徐宴將來飛黃騰達,將來將蘇毓這水性楊花的黃臉婆一腳蹬了。此時她們眼睛不住地往馬華麗的馬車上瞥,心裏翻江倒海般的驚悚。

黃臉婆變貴族千金,寒門學子高攀權貴的事兒發生在自家眼皮子底下,她們恨不得將往日嚼的那些舌根全吞下去。也不曉得她們背地裏說的那些話,蘇毓聽沒聽過?會不會記恨在心?

都是些沒見過大世面的,心裏想什麽面上不由就帶出來。

仆從無聲地哼了一聲,轉頭照著指路的方向,小跑著替蘇恒引路去。另幾個仆從留下來搬東西,蘇恒便背著手龍行虎步地走進了巷子。

人已走遠,婦人們面面相覷之後,後知後覺往日嘴碎。有幾個話說得最難聽的,此時心中惴惴:“你們說,徐家的不會記恨咱們將來給咱家秀才公使壞吧?”

婦人們心裏想得都是這一茬,頓時臉色有些發白:“等人走了,去跟徐家的賠個禮。”

幾個人點點頭,將懷中的木盆一摟,蔫頭耷腦地回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