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禮服做出來, 四五日便能拿到成衣了。不得不說,這一家子都是衣裳架子。徐宴的骨相就不必說了,麻袋都能穿出儀態來。毓丫本身的骨相條件是蘇毓一早誇過的, 尋常女子等閑比不得的。作為兩人的孩子,徐乘風哪怕還只是小孩子,衣裳穿上身也是有模有樣的。

三套衣裳用了同一種布料,三套衣裳拿過來,穿上身還真一出門就是一家人的意思。

做衣裳的時候, 蘇毓雖然沒有手藝做支撐,但審美和造型上很是提了些要求。所以這衣裳穿上身, 腰是腰, 腿是腿,花紋和裝飾都恰到好處。雖說衣裳料子不是那上等的綾羅綢緞, 但造型足以彌補不足。

“生辰賀禮可備好了?”蘇毓心道, 若是實在不行, 她作一幅畫做賀禮。

都知道徐家是寒門,太貴重的禮也不現實。徐宴性子清高, 不喜上趕著巴結的活兒。蘇毓覺得她的畫既然能在字畫局賣出三百五十兩的價格,總得來說,是有一點價值又不至於銅臭的。那柳太守在金陵可是出了名的附庸風雅,送這樣的禮不至於出錯。

彼時徐宴正在窗邊看書,窗外的榕樹仿佛短時間內抽了芽長得茂盛起來。盎然的綠意如水一般流淌, 映照得窗邊那一塊角落和徐宴整個人都披上一層綠意的溫潤。徐宴其實早準備了一幅賀禮, 但此時看蘇毓的樣子忽然心裏一動, 反而問她道:“……毓丫覺得該如何送禮呢?”

蘇毓看他這樣子,揚起了眉頭:“聽我的?”

“嗯,”徐宴將書本闔上, 單手撐住了下巴,眉頭自然地舒展,“先聽聽看。”

“我作一幅畫如何?”

徐宴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這個。蘇毓的畫,平心而論,徐宴認為是極美且極新穎的。他憶起蘇毓的箱籠裏還收著兩幅畫,想想,還真覺得可行:“你打算畫什麽最好?”

“聽說柳夫人愛梅花,”蘇毓走過來,在徐宴的對面坐下,“我給她做一幅雪山梅花圖便是。”

這提議挺好,徐宴腦海裏閃現的梅花,是類似於字畫局那種一枝梅花傲雪盛開的場景。但他憶起上回蘇毓做的花海,有些猜不透蘇毓梅花會做出怎樣的成像。

蘇毓腦海中的梅花,還是水墨與水粉結合的技巧,用油畫的布景方式。畫出那種千樹萬樹梨花開,風一吹,落英繽紛的效果。畢竟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現代見過太多梅花的畫作,蘇毓的腦海中有太多驚艷一時的畫作布景。此時見徐宴感興趣,幹脆拉著徐宴,去他的書房先作一幅出來。

其實這種畫作,最適合畫得大,油畫畫出來的效果最好。但這年代還沒有油彩,作畫的顏料種類也頗為受限。蘇毓自從打算用賣字畫作為一條意外之財的攢錢路子,便特地找人去買了全套的顏料。並且,各種種類的顏料她進行了一個顏色的融合,作畫的時候更方便選用色彩。

這一套顏料,蘇毓弄了個架子將紙張架起來,便開始作畫。

徐宴捧著一本書在旁邊看著,安靜且耐心。

蘇毓作畫與當代的人完全不同。當代人作畫,先畫實物,一筆一線地勾勒出物體的輪廓。蘇毓則習慣了大片色彩的暈染。在背景漸變色彩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她才開始勾勒景物。極少采用線條,就是顏色和物體模糊的邊緣,一層一層疊加,呈現出一種怪異卻又極其和諧的東西。

蘇毓作畫的時候偶爾聽到書頁翻動的聲音,到景物一點一點清晰以後,翻書聲早已沒有了。

徐宴安靜地看著,眼中的訝異越來越多,漸漸的轉變成了驚嘆。這樣的畫法,從未有過。徐宴本身也是會作畫,但他作畫並非長項,只能尚可。關於畫作的理解他不算太精準,此時只是覺得蘇毓的畫,讓他有種驚艷不已的感覺。

“……這幅畫,”徐宴並非吝嗇之人,此時卻覺得十分不舍。若是這幅畫掛在屋裏,看一眼都心曠神怡,“不若這幅留在家中,將箱籠裏的其中一幅送出去?”

蘇毓如今只是作了大概,還在完善細節:“就這幅吧。”

徐宴:“……”其實柳家也並非非去不可的。

一幅畫,耗費了一個時辰。但徐宴在一旁看著,卻覺得十分的享受。蘇毓在完成畫作後,將臟了的衣裳和筆丟進了木桶裏,木桶的水早已渾濁不堪。畫作還是濕潤的,不知何時,在徐宴身邊端了個小馬紮坐著的徐乘風捧著小臉蛋兒,也哇地一聲驚嘆了。

“娘啊,”小屁娃子覺得他娘真的太厲害了,會做糖醋小排骨,還會作畫!小屁娃子不懂什麽技巧,只覺得這畫太漂亮了,他稀罕,“你以後也能教我作畫麽?”

蘇毓一愣,倒是想起來,這孩子都五歲了。

正常這個年紀在現代,應當是早就被送去學校讀書和興趣班的。蘇毓自己小時候,就是五歲開始畫國畫和寫書法的。因著家教的原因,她不僅琴棋書畫都得學,外語舞蹈武術也不能少。比起自己淹沒在家庭教師的教導之中,徐乘風好像就平日裏徐宴在教他讀書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