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得不說, 桂花這姑娘真的會哭。哭了快一早上了,還在哭。

蘇毓被她噎得沒話說,扭頭看向徐宴。徐宴眉頭擰得打結,這會兒也算是看明白了。桂花嬸子家裏的事兒被鬧開了, 男方鬧上門來, 女方倒好跑來賴他。

“我親眼見過你, ”徐宴本不想對一個姑娘家落井下石,但目光瞥到這姑娘將蘇毓的手都掐紫了,嗓音涼涼地道,“去年五月十三, 在張雙叔家的苞米地裏。”

埋在蘇毓懷中的桂花身子猛地一僵,嚶嚶嚶的惱人哭聲停了。

四周的議論聲乍起, 仿佛蜜蜂炸開了鍋似的,指指點點。別說跟過來的牛三娃臉色不好看。就是一旁與牛婆子扯頭皮的桂花嬸子臉也漲成了豬肝色。她敢指著蘇毓鼻子罵, 但她卻不敢罵徐宴。尤其徐宴說完這話,自家女兒臉恨不得埋胸脯裏, 她更不敢開口了。

“松開手, ”徐宴天生聲線冰涼,態度和緩的與人說話時會叫人如沐春風。但這般不帶情緒的開口,一股攝人的氣勢就傾瀉出來,“你嫂子快喘不過氣了。”

桂花僵硬地放開了蘇毓。

說來, 也是王根叔一家子人矮小的厲害。王根叔倒是不矮, 瘦巴巴的一個幹癟漢子。桂花嬸子倒是矮墩墩的,這一家子肖母。毓丫這身子在蘇毓看來並不算高挑,頂多一米六五。結果桂花沖過來胸脯直接頂著她肚子上,雖然看不清高低,估計至少差一個頭去。

蘇毓得以逃出桎梏, 很是松了一口氣。

徐宴那清淩淩的眼睛淡淡地掃了一圈,所有人自覺離他三步遠。這是鄉裏人對讀書人骨子裏的敬畏,徐宴好聲好氣的時候都不敢造次,冷下臉了就更不敢造次。

“回吧,”昨夜一宿沒睡,他如今頭有些疼,“想動動腿腳,等化雪了再跑。”

看這架勢,也沒閑心去跑圈兒。蘇毓於是也沒多說什麽,這時候若是刺激兩句,桂花嬸子腦子一熱指不定會上來扯她頭皮。點點頭,就跟徐宴一道回屋了。夫妻倆一走,剩下的人面面相覷,尤其是桂花嬸子一家,再不敢拿這事兒攀扯徐宴來擠兌人。

牛婆子薅了一把頭發往地上啐了一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家養的是什麽貨色!什麽人都敢肖想!”

桂花小圓臉漲得通紅,哭著跑了。

牛三娃看著想追,但被他娘死死拽住:“敢追老娘就打斷你的腿!我倒要看看,她桂花出了這档子醜事兒被大家知曉了,王家莊李家村吳家橋哪個還敢娶她!今兒你娘老子就把話撂在這!她王桂花往後不帶上三十兩陪嫁自己求到我牛家來,就別想進我家的門!”

外頭還在吵吵鬧鬧,徐家這邊院門一關,徐宴人就去了蘇毓的臥房。

他的書房離東邊近,那邊一群人在鬧騰,聲很大。蘇毓反正不睡就隨他去。徐宴人一走,書房隔壁的側屋門就開了。徐乘風揉著眼睛迷迷瞪瞪地跨出來,也是一臉被吵醒的難受。衣裳亂七八糟地穿得不齊整,蘇毓順手替他理了一下,將人給牽到灶房去。

經過這一遭,蘇毓也不打算在鄉下硬耗,早點備好行禮早點出發早點省事兒。所以等徐宴睡醒了,蘇毓便理直氣壯地指使他幹活。大多事兒都是他惹出來的,他不幹活誰幹活?

徐宴看了她的臉色,行吧,幹活就幹活。

襄陽縣離金陵其實不算太遠。租騾車,路上也就十來天。十來天的話,蘇毓別的不怕,就是怕吃得難受。她實在無法忍受風餐露宿的同時還啃大餅和喝涼水的,那得把人蹉跎成什麽樣。她要出門,反正開蓋即食的醬都得炒一些帶著的。

方便攜帶的蔬菜包可以做一點,或者制作一些半成品。最好路上生個火稍微加熱一下就能吃。那鍋鹵下水能用罐子裝著帶上,蘇毓預備再炒一個鮮肉醬和一個鹹蛋黃醬。

蘇毓在灶房裏打轉,徐宴就筆直地坐在小馬紮上看著她摘菜。他這手也不知怎麽動的,摘菜弄得跟摘花似的,格外好看。蘇毓一邊團團轉一邊多瞄了幾眼,弄得徐宴奇怪:“我摘得不對?”

“沒,你摘你的。”

徐宴挑了下眉,不緊不慢地摘。

蘇毓將菜案下的簍子端上來,蓋子一掀,突然發現還有不少小腸在,心裏不由一動:“宴哥兒,咱家的肉還有剩的嗎?”若是為了方便攜帶,裝一點香腸帶上正好。

徐宴看她這表情,知道她又琢磨新鮮的吃食了。正好他這段時日被蘇毓花裏古哨的吃食迷了眼,當下就表示肉不夠,他可以去買點回來。

大年初一的,誰家還有肉賣?蘇毓看著框裏還剩下的一條豬後腿肉,猶豫了下,還是覺得裝香腸。

正好,剛摘好菜的徐宴又有事幹了。

“那麽,剁肉的重任就交到你的手中了。一邊剁碎一邊加香料進去。”蘇毓笑眯眯地拍拍徐宴的肩膀,一臉語重心長,“記得剁碎一點。”